永定元年,第一場冬雪之前。
淑太妃陳氏,加尊為淑靜太妃,依製葬入妃陵,喪儀的排場空前,給足了端敬親王顧伸的麵子。
禮部光是回奏喪儀禮畢的折子就寫了三十幾頁,顧修粗略的掃過一眼,平靜的批複了三個字。
“朕已知。”
此後,有關端王顧伸的事便如顧修登基之初那樣,銷聲匿跡了。
比起這些,顧修與韓墨初更在意的,是突然崛起的南詔。
自南詔新國主登位,半年間便拿下了原本屬於突厥境內的一個小部落。
此前線已經連發了三封急報,稱南詔邊軍已有數次滋擾邊境,數次都是不了了之。
這無疑是對大周的一場挑釁。
顧修先前前往南疆撫軍閱兵時,視察過邊境的情形,南詔與大周接壤之處多山地,多密林,蠱蟲煙瘴遍地,易守難攻。
如若貿然開戰,南疆邊軍幾乎不占優勢。
一連多日,顧修與韓墨初除了日常的軍情政務以外,幾乎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往南疆增派駐軍的事情上,因為南疆一但失守,西戎與突厥必然反撲。
隨著二人的布防圖越畫越大,細節也越描越清,隨之而來的就是睡得也越來越晚。
徹夜通宵,也逐漸成了家常便飯。
立冬前夜,暖閣內的燈火又換過了一茬,當職的小太監也換過了一茬。
顧修兩個依舊沒有任何要入睡的意思。
韓墨初俯身在燈下描圖,顧修便在燈下閱看奏折。
隨著一本奏疏的展開顧修平整的眉宇皺了起來,韓墨初專注之下,餘光看到了顧修的神情變化,擱筆問道:“陛下,可是出事了?”
“沒什麼,就是端王請旨要去嶺南就藩。”顧修將手中的奏折攤平放下,捏了捏深陷的眼窩:“他到底,還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想躲開朕的眼線。”
“既然是他自己的癡心妄想,陛下又何必為難呢?”韓墨初起身繞到了顧修伸手,抬起雙手壓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按:“有臣在,陛下不必為這樣的事情為難。”
“朕倒不是為難,朕隻是覺得”顧修鬆弛的向人懷中一靠
,啟唇輕聲道:“覺得有點費神罷了。昔年廢王顧值也是身在嶺南,畢竟嶺南那地方離京太遠,他真想圖謀什麼,朕還當真不知如何處置了。”
“陛下是天下之君,四海之王,心胸廣博可容天地。”韓墨初手法嫻熟的替顧修按著頭上幾處讓人放鬆的穴位:“不過,若是當真有什麼天地難容的事,陛下不必勞神,更不必費心,自有國法可以處置。”
顧修舒適的枕靠著韓墨初的懷抱,頭上傳來陣陣酥癢的揉按,令他放鬆的幾乎睡去。他知道自己可以睡去,韓墨初的肩背會一直撐著他直到他醒來。
不過,他沒有。
“明日,是立冬麼?”顧修從韓墨初的懷中坐起身來。
“回陛下,是。”
“同吳姑姑說一聲,朕明日午膳要請晴昭公主和寧王入宮一趟,辛苦她備些他們愛吃的吃食。”
“好,臣知道了。”韓墨初心下了然,無聲無息的將那封尚未批閱的折子壓在了所有奏折的最下方:“陛先睡會兒吧,明日見了公主精神也不能太差。”
“不必,現在睡也睡不了幾時了。”顧修捏了捏酸澀的眼瞼:“還是把這幾道折子都理順了再說吧。”
次日,立冬。
大雪紛飛,天氣卻如春日一般和暖。
顧錦同顧攸姐弟相攜,到了宮中。
午時朝罷,顧修免去了當日的官員會見,與韓墨初兩人早早便在廳上做了東道。
因為顧修公務繁忙,顧攸已經有將近半個月沒有見過顧修了,一見麵就忍不住如少年時一般飛奔兩步同手同腳的撲在了顧修身上:“七弟,上次見麵還是深秋呢。母妃在府上成日裏念叨你,你這些日子怎麼樣?怎麼眼眶青青的,沒有睡好嗎?沒事沒事,母妃在府上怕你在宮中睡不好,特地給你縫了個菊花枕,還有一大堆其他東西,有給你的也有給韓太傅的,我都讓人給你放在暖閣裏了,你一會兒可要記得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