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前線, 窮奇軍帥帳之內。
火盆中的木炭燒得劈啪作響,吊在火盆上的銅鍋裏翻滾著細白的稻米,雲氏家臣雲京盤膝坐在地上用木勺來回攪動著鍋中的粥飯。
雲玨身著明光甲, 頭戴赤金兜鏊, 雙手撐著木製的沙盤, 凝神思慮著眼下的戰機。
自開戰的軍報傳到汴京的當天,雲玨便領了聖旨帶著九萬精兵連夜前往南疆前線馳援。
至今已有月餘。
他身旁的雲瑾亦是身著鐵胄,頭戴銅盔, 手中握著一支象征大周軍隊陣地的小旗, 躊躇著不知該放在何處。
雲瑾與雲玨都是與雲瑤平輩的將領, 也是同姓的堂兄弟。自永熙二十二年自北荒歸來後一直領兵鎮守南疆。
南疆境內的嶺南道與劍南道都是民風彪悍之地,常有山匪橫行, 又有蛇蟲草毒,環境惡劣。自他來此之後不光鎮守大周邊疆國土,還將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甚至有心從良的悍匪都納入軍中, 並且將這些人也都訓練成了虎狼之師。
短短三年功夫便把原本烏煙瘴氣的南疆治理得井井有條, 如若不是此次瘟疫來勢洶洶, 單單一個屬國南詔還不至於讓國朝有心至此。
雲瑾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將手中的小旗插在了一座名為雞足山的高地上。
雲瑾的舉動迅速遭到了雲玨的反駁:“雞足山太險,依我大周現有的山地巨弩的射程達不到,隻能靠著擅走山地的士兵徒步攀爬, 途中一旦遭遇伏擊, 不是讓那些將士們白白往這山裏填命麼?”
“可是這已經僵了快有十七天了,瘟疫未除士氣本就低迷,若是再沒有一場勝仗可打,軍心可就散了。”雲瑾伸手按住了他方才插好的旗子,固執道:“這不攻不守的, 算什麼?”
“那也不能冒進,眼下軍中瘟疫未除,各州郡縣也在水深火熱之中,南詔在此時引戰,為得不就是讓我們沉不住氣,自亂陣腳麼?”雲玨拔下了那杆旗子,插在了距離雞足山隘口十五裏外的一座名為“雞鷂山”的陣地:“依我看,還是先在這裏
布防,待下次戰前,可以先打一波伏擊。”
“可是雞鷂山的地勢並不占優,伏擊分散,這麼小的地方連一萬人也鋪不開,不痛不癢的打一波,有什麼意思?”雲瑾急了,憤怒的踹了一腳沙盤的架子,指著鍋裏翻滾的白粥道:“他媽的,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窩囊!看看這鍋裏煮的是多好的白米。此次開戰朝廷配給的糧草和武器都是最精良的,我們雲家世世代代,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若是伯父和長姐還在,眼下估計已經殺到南詔的皇城裏去了!”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雲玨拍了拍堂弟的肩膀,兩副盔甲的金屬碰撞出了零星的響聲:“長姐用兵,從來不是和誰拚拳頭硬碰硬的。此番戰事焦灼且來勢洶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南詔先前一直默默無聞,稱臣納貢。本以為是螻蟻之軀,卻不想這螻蟻也有能危及猛獸的一日。你有這樣發脾氣的功夫,還不如想想眼下如何得勝吧。”
當前的戰局並不容樂觀,南詔國的地理位置特殊四周有天險維護作為天然屏障,常年潮濕多雨,以冬日尤甚,再加上幾乎遍地難以辨別的煙瘴毒蟲,就連長期生活在南疆邊地的老者都不能認全。以及現下在整個南疆境內都在爆發的這種致死率極高的瘟疫,大周的邊軍的戰力幾乎被生生的削減了一半。
最為重要的是,現下已是隆冬,如果在二月春耕時節此戰未完勢必會影響今年整個南疆的糧產,南疆一旦出現饑荒,那些依靠南疆米糧出口裹腹的突厥人勢必會聯合西戎同時起勢,到那時維持數十年的邊地平衡被打破,一直溫順的蒙室也定會來分上一杯羹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