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澀穀住處,拿出不在家時寄達的函件,大致過目一遍。然後打開錄音電話,把內容放出:重要事項一個也沒有,照舊全是工作方麵雞毛蒜皮的瑣事。無非下月號的稿件進展如何啦,我的失蹤害得對方好苦啦,新的稿約等等。我嫌囉嗦,一律置之不理。光是逐個解釋一遍就要花去好多時間。與其如此,倒不如不聲不響地立即著手工作來得痛快。不過我心裏也十分清楚,一旦幹上掃雪工這行,此外便什麼也幹不下去,因此隻能暫且置之不理。當然這在情理上多少說不過去。所幸時下不缺錢花,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總有辦法可想。說起來,迄今為止我一直是按對方的指令悶頭苦幹,未曾有過半句怨言。現在多少自行其是也算不得膽大妄為。這份權利在我也是有的。

之後,我給牧村拓打去電話,忠仆接起,馬上換牧村上來。我把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告訴他雪在夏威夷十分快活自在,無任何問題。

“那好,”他說,“感激不盡。明後天就給雨打電話。對了,錢夠用?”

“夠的夠的,還有剩。”

“花就是,隨便。”

“有件事想問問,”我說,“那女郎的事。”

“啊,是那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口氣。

“那到底是怎樣一種組織?”

“應召女郎組織嘛。那東西一想就該明白的吧,你也不至於和那女郎整個晚上都在打撲克吧?”

“不不,我是問怎麼能從東京買得火奴魯魯的女郎?想知道那種渠道——單純出於好奇心。”

牧村略一沉思,大概是揣度我這好奇心有無雜質。“比方說,和國際特快專遞差不多。給東京的組織打去電話,請其在何日何時把女郎送到火奴魯魯的何處。這樣,東京的組織就同火奴魯魯有合同關係的組織取得聯係,讓對方在指定時間把女郎送到。我從東京付款。東京扣除手續費後,把剩下的錢彙往火奴魯魯,火奴魯魯再扣除手續費後,剩下的交給女郎。方便吧?世上什麼機構都有。”

“好像。”我說。國際特快專遞。

“噢,花錢是花錢,但方便。好女子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抱得到。從東京可以預訂,不必到那邊費勁去找,而且保險。中間又不會冒出什麼爭風吃醋的來,況且用經費報銷。”

“能把那組織的電話號碼告訴我麼?”

“這可萬萬使不得,絕對秘密。除了會員概不接待,而要成為會員須經過極其嚴格的資格審查,要有金錢、有地位、有信用。你怕通不過,死心塌地好了!我把這渠道告訴給你都已犯規,違反了對局外人嚴守秘密的規定。這樣做純粹是出於對你的好意。”

我對他這番純粹的好意表示感謝。

“女郎夠味兒吧?”

“嗯,不錯。”

“那就好。交代過要送好女郎過去來著。”牧村說,“叫什麼名字?”

“迪安。”我說,“6月的迪安①。”

①英語中“6月”的發音同“迪安”大致相似。

“6月的迪安。”他重複道,“白的?”

“白的?”

“不,東南亞。”

“下次去火奴魯魯,我也試試。”

其他再沒什麼可說的,我便道謝放下電話。

接著,給五反田打電話。照例是錄音電話。我留話說我已經回國,請同我聯係。如此一來二去,不覺暮色上來。於是我駕起“雄獅”,去青山大街采購。又在紀國屋買了調配妥當的蔬菜。或許長野縣的大山裏頭有一處專門供應紀國屋的調配式菜田。那菜田想必很大,四周用鐵絲網圍著,就是《大逃亡》電影中那樣的鐵絲網,縱使有架著機關槍的崗樓也無足為奇。那裏麵有人對萵苣和芹菜施以某種動作,肯定。而且是遠遠超出我們想像的非蔬菜式訓練。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買菜買肉買魚買豆腐買鹹菜。買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