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炎陽一直籠罩著這個城市,單調而燥熱。今日本也是一個尋常天,卻多了些沒來由的風,淩晨的暴雨突如其來,到現在也未停歇。
真是及時雨。
城市被澆透了,裏裏外外,煥然一新。
雨中的崇德寺也少了幾分古樸嚴肅,與圍繞著的步行街相映成趣。魏子喻左手執一柄傘,在雨中飛快地穿梭,如同受驚的麻雀。
在這樣的濕漉漉的雨天,她喜歡窩在某個店內,捧上一杯熱咖啡看路人匆匆忙忙躲雨的狼狽神情,沒曾想,自己成了最狼狽的一個。
她滿臉疲憊,一夜未眠,眼睛腫得睜都睜不開。但隻要微微眯上眼,紅色的身影就會悄然浮現,詭異可怖。
魏子喻壓住內心的恐懼感,在崇德寺的算命一條街上左右遊蕩,進出許多家店也沒有放棄。她堅信,這個看上去不靠譜的一條街,其實有真能力的人存在,畢竟小時候,爸媽就是在這街上找了一位大師,驅了她身旁的邪祟。
“大……大師……”她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金絲邊圓框眼鏡,哆嗦了兩下腿腳,弓著身子鑽進這小小的一隅。
角落裏擺了一張牌子,上麵用蹩腳的書法寫了幾個大字——河川算命。坐在小板凳上的人頭也未抬,例行說了幾句話:
“姻緣一百,事業兩百,疾病三百。給錢就算,不給滾蛋。”
魏子喻漲紅了一張臉,一條街上都是這樣的算命小鋪,她已經找了不下十餘家,鬱悶無奈。可這事兒來得急,她一點頭緒也沒有,隻能耐著性子四處尋問:“大師……你驅鬼嗎?”
“驅鬼一萬。”那人放下手中破舊的書本,抬起頭來打量了她一番,未幾,搖了搖頭:“體陰八字弱,惡鬼索命,十萬我也嫌少。”
這人像是個懂道的。魏子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又黯淡了下去:“大師,你就幫幫我吧。”說著,她左掏右摸地攤開了十幾張黃符:“你看……其他的小鋪搪塞著賣了一堆黃符給我,我……”
“假的。”那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魏子喻把那堆黃符又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氣兒,“啪”地一聲,兩手拍上了小木桌:“大師,我都快瘋了!你行行好,把那鬼祖宗送走吧1
“哎呦。”那人趕忙扶住了快要倒落的招牌,又心疼地擦了擦他的小木桌:“小姑娘,你這是求我辦事呢,還是拆我招牌啊,都像你這樣,我生意不要做了?1
“不好意思。”魏子喻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訕訕地說:“我著急嘛……”
小板凳上的人輕哼了一聲,望著魏子喻焦急的神情,臉色終是緩了下來:“小姑娘也別難過,我就明白告訴你,你惹上的,可不是一般的家夥。”
不一般的家夥,果然是惡鬼。魏子喻的手臂上冒起了層雞皮疙瘩。
一陣戰栗過後,她想,自己也沒惹到她,這女鬼幹嘛糾纏她不放,總不會是點兵點將正好點到她就害死她吧。現在惡鬼的思路都是這樣的麼?
“不光是惡鬼,而且道行極深。”那人揮了揮手,示意讓魏子喻離開:“你走吧,我怕沾染上了晦氣。”
魏子喻覺得這人不像前邊的神棍們,什麼也不說隻會賣她高價黃符,讓她自生自滅。他應該真的有些功力,有股迷之可靠感。但她也知道,人都是惜命的,為何舍命幫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她緩了緩,打消了繼續求此人幫忙的念想,但是依舊抱有濃重的疑惑:“大師,你能不能告訴我,天下人這麼多,為什麼非要抓著我不放?是我惹到她了嗎?”
“世間萬事萬物,輪回不斷,皆有緣法。”
那人不知從哪兒掏出的一個蘋果,幹扁扁的,褪去了水分。他卻很高興,舉起蘋果,吧唧啃上一口,含糊道:“前世欠的債,活該1
“啊?”魏子喻一臉茫然。
“自己去問吧。”
魏子喻覺得莫名其妙,想再說兩句,看他一本正經地吃起了蘋果,沒有搭理她,也不好叨擾了,隻能保持禮貌,以一句“謝謝”帶過,離開了那個角落,想著再去問問他人說不定會有收獲。
河川算命。她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擺攤反正也離不開崇德寺這一片,萬一有事還能再來。
雨水稀疏不少,“淅淅瀝瀝”,略帶涼薄之意。魏子喻走了一小段路,卻聞得身後有人大喊:“小姑娘1
這聲音十分熟悉,她一回頭,正是那河川算命的主人,也沒打傘,冒著雨就向她衝來。泥水濺上了褲子,他毫不在意,隻顧大聲囔囔道:“還沒給錢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