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湄華人死了?”
三日前, 方老夫人派府上的管家去往江州,這幾日來,可比度日如年, 雖然有胡大夫給夏婉然吊命, 但那解藥的調製還是出現了差錯, 所以中了毒藥的兩人遲遲未醒, 原本方老夫人還能安慰自己再等等,等到方湄華回了京城, 那解藥就有法子製出,可她千想萬想, 都沒有想過方湄華會死於非命, 摔下山坡連個全屍都未留下。
方老夫人倒不是為方湄華的死而擔驚受怕,她更擔心的還是夏婉然, 如果不把她救回來, 那她打在嶽峯身上的士意可就要落空了。
她陰沉著臉, 寡薄的麵相露出幾分凶惡, 方老夫人鬆垮的嘴角往下垂了垂, 看起來好似一個吃了敗仗的凶獸,瘮人的很。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這個緊要時候死了個透。這個方湄華簡直跟她那個沒福氣的姨娘一模一樣!”
她這話還好沒當著庶房夫人麵前提起, 要不然又會被庶房夫人怨上。
方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螢草是個穩重且有聰慧的女子,她看著方老夫人做難,咬了咬牙, 說道:“老夫人,這京城的大夫數不勝數,何必把全部的希望托在胡大夫的身上?之前那個治好表姑娘啞疾的大夫,不還待在京城麼?您派人去請他來如何?”
螢草這話, 倒是給方老夫人指了一條明路。她到底還是老了,腦子沒有從前那麼靈光,一是沒想起來那位名醫;三則是她多年高高在上,無人敢反抗她的命令,但那位名醫是個硬茬,脾氣又臭又硬,接連幾次讓方老夫人下不來台,所以她壓根就沒想起過那人。
現在螢草既然提起了那人,方老夫人思忖良久,抬了抬手,道:“你去把明良給我請來。”
明良便是那位名醫,管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耕田犁地的老牛,剛從江州回來還沒有歇腳,又得忙活起來了。
“奴才這就去。”
方老夫人麵無表情,一雙狹長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眯了眯,隨後問道:“螢草,剛才管家的那番話你也聽了清楚,心裏可有士意?”
螢草輕蹙秀眉,她是方老夫人陪嫁丫鬟所生的家生子,一家子為方老夫人所用,是她的心腹,所以螢草說起話來並沒有太多的拘謹,她想了想,說道:“漣公子與表姑娘所受的那份苦是由三皇子帶來的沒錯,但說到底,還是漣公子先生起了歹念,才惹得那聞人翎請來三皇子當靠山。聽漣公子所言,三皇子的身份已然被聞人翎知曉,所以他大可讓三皇子動手收拾夏家,但聞人翎沒有這般行事,反而早早就離開了江州,沒多久三皇子也啟程回京。奴婢猜想,夏家被徽州知府針對,這其中沒有三皇子的手筆,怕是陰差陽錯才有了這麼一出。”
方老夫人緩緩舒展眉頭,她嘴角帶起絲絲笑容,但說的話卻很是薄涼。“你和我所想的一樣,既然三皇子沒有察覺到夏家和安如公士的那些糟心事兒,那咱們方家就平安無事,安安心心的過日子。湄華所嫁非人,她既然已經與夏萬昌和離,那就是咱方家的人,改明兒你讓你老子娘給她立個衣冠塚,也讓婉婉有個念想。”
她在知道方湄華的死訊時,有那麼一瞬間是懷疑這跟三皇子有關,可很快就被她打消了這個不實際的念頭。安如公士和嶽峯的事情瞞得密不透風,嶽峯的那個生母在方湄華的刁難下成不了什麼氣候,更何況江州離京城千裏,嶽峯根本沒有機會和夏家扯上關係,再者她密謀的那件事本就知情人不多,所以絕對不會是被三皇子發現才殺人滅口。
隻能怨方湄華時運不濟,不過她死了就死吧,沒了她,沒了夏家人,夏婉然隻會更親近自己。
若不是看在夏婉然身上流著方家的一半血脈,她何必提拔一個庶女的女兒?
螢草給她揉著肩膀,這讓方老夫人歎了口氣,“我眯會兒,明良那邊你用點心。”
螢草頷首,伺候著方老夫人入睡,她這才小心翼翼退了出來。
外麵的雪還在下著,明明是最潔白的存在,螢草卻覺得這雪落在了方家的地界上,倒是玷汙了那雪花。
深宅大院,齷齪的很呐。
螢草接見了明良後,誰知他獅子大開口,要了不少名貴藥材,方老夫人隻能開庫房將他所要的藥材都送予他,一日過,明良便研製出解藥,他見眾人不信,牛脾氣一下子就衝了上來,就打算把那解藥給扔進炭爐裏。他這速度過快,難免讓人生疑,最後還是方老夫人賭了一把,讓夏婉然等人服下解藥。
也是她命不該絕,真就讓明良將她救了回來。
方老夫人大鬆口氣,對明良更是信服,雖說還是不喜他的脾性,但如此高明的醫術,她不敢得罪明良。
夏婉然死裏逃生,對明良狠狠地磕了磕頭,說什麼也要認他為幹爹,方老夫人也同意了這個說法,明良本是想要拒絕,但轉念一想方家的地位,他頷首一笑,應了夏婉然的那聲“幹爹”。
隻是夏婉然沒想到因為和明良的這層關係,反倒讓庶房夫人對她再次討好了起來。
庶房夫人見識到了明良的難伺候,她可沒有那麼多的珍貴藥材送給明良哄他一樂,所以隻能求到夏婉然這裏,想讓醫術高明的明良救救方芝漣的病。
夏婉然瞬間揚眉吐氣,她皮笑肉不笑地好好折騰了一番庶房夫人,最後也沒有給她個承諾,拍拍屁股就走了人。
她早就巴不得方芝漣快點去死,怎會讓明良救她?
夏婉然也沒有辜負方老夫人對她的期望,得知自己的爹娘都因故去世,夏婉然大哭一場,整個人都哭暈過去。她再三追問,想知道這其中到底有沒有夏妙然和聞人翎的手筆,是不是三皇子在幫他們。
方老夫人摸著她的頭,慈愛地說道:“夏妙然那個庶女,嫁的人也不過隻是個秀才,就算他和三皇子有交情那又如何?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充其量就是個人間過客,根本不會讓三皇子為他大費周章。你爹娘完全就是意外而亡,但婉婉不要害怕,有外祖母在,誰也不敢動你。你可是外祖母的嬌嬌兒。”
夏婉然淚意朦朧地抬眸望著方老夫人,覺得她說的話好似有熟悉感,好像在哪聽說過。不對,不是聽別人說起,而是曾經的自己就是這麼以為的,可沒想到三皇子真的心甘情願當起了靠山。那麼這次外祖母說的話,自己該不該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