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紅哽咽地點了點頭,用帕子給她擦著淚水。

姑娘這麼好的一個人,憑什麼不能過的順順利利幸幸福福的?

夏妙然一直都在等這個機會,等著等著,一眨眼,就過去了三年。

聞人翎不再是江州的那個秀才,而變成了一個舉人。

他的身份越來越高,夏妙然的笑容越來越少。

一家子人為了攢錢讓聞人翎上京趕考,一直都過的比較艱辛,但聞人翎中舉後,日子也變得富裕起來。所以聞人翎終於可以拿出銀子去首飾鋪子給家中的女眷們買首飾,他專門給夏妙然買了一隻銀簪,他以為這幾日就能見到夏妙然佩戴,但這根銀簪子遲遲沒有出現。

“婉然,我給你買的那支簪子,你為何不戴?”

這日,臨出門之際,聞人翎淡淡地問出了聲,他正專心係腰帶,所以並未看見夏妙然臉上的失落。

夏妙然從最初對“婉然”的稱呼感到厭惡,到如今的習以為常,這中間她經曆了很多,她不再對生活感到任何的期盼,因為她知道,這輩子她隻能活在夏婉然的陰影之中。

毒藥、地位、秘密,拿出其中的一樣,就足夠要了夏妙然的命。

她身上有著方湄華下的毒藥,每兩月就得經過秋月的手吃下解藥。

她的嫡姐夏婉然搭上了京城的權貴,嫁給了三皇子。

她和聞人翎的親事,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騙局,而她這個知道秘密的人,一瞞就瞞了三年,她怎敢向聞人翎坦白?

所以,夏妙然愈發的沉默,如一汪死水,再無靈氣。

夏妙然摸了摸發髻上的絹花,這是自己用碎布料子做的芍藥花,她垂眸笑了笑。

【銀簪子太貴重了,我怕它會被我不小心磕碰壞了,所以我戴這絹花就好。】

聞人翎心頭有些小小的傷心,但看見夏妙然臉上的莞爾時,他溫柔地朝著夏妙然招了招手。

好久沒看見妻子這麼笑過了,真美。

夏妙然愣在原地,她並不懂聞人翎招手的含義,這三年來,聞人翎待自己一向是溫文爾雅,相敬如賓,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到聞人翎這樣的舉止。

怎麼說呢,就很親昵的那種感覺。

聞人翎見她沒有動身,也不氣惱,主動抬腳走去,伸手摸了摸夏妙然的鬢發,動作很柔,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似水,有時溫和,有時清冽。

“我會帶你和娘過上好日子的,到那時,我給你買很多首飾,你一定要舍得戴它們。不過絹花也很襯你,很美。”

聞人翎看著夏妙然姣好的麵容,澄澈明亮的杏眸中倒映著自己的身上,一股腦兒的說出了他一直藏在心裏的話。

他輕蹙眉心,覺得剛才的自己實在有些不得體。

聞人翎偏過頭,收回了手,清雋的眉眼掠過尷尬之色,整個人一時無言。

夏妙然抬起眸子,從她的這個方向看,聞人翎沐浴在陽光中,金燦燦的光輝傾灑,落在他的麵龐上,俊雅如玉,難掩他的鬆風水月。

風在吹來,撩動了夏妙然的碎發,掠過她因聞人翎的話而變得輕快的眉眼,好似感覺到了她的歡喜顫栗,風愈發的飛揚。

夏妙然忽然在此刻,覺得能夠暫停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但她無比的清楚,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他去京城的前行之路。

京城對他而言是一種野心一種誌向,因為他的雄心壯誌都在京城等著他。

可在自己的眼中,京城就像是洪水猛獸,因為,夏婉然就在京城等著自己。

夏妙然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整個人再次變得沉靜,好似剛才那個靈動的人,並不是她。

夏妙然掩藏住自己的神傷,趕巧了,蔣氏在外呼喚著聞人翎,頓時打破了三人之間的僵局。

她聽見蔣氏的話後,下意識地摸了摸發髻,那裏本該有一支銀簪的。

算了,在這件事上就不與婆母爭奪了,剛才聞人翎不是向自己許諾了麼,他以後還會給自己買好多好多精致的首飾呢。

所以這支銀簪,賣就賣了吧。

夏妙然確確實實等到了聞人翎許諾,但她沒有多餘的日子能夠繼續陪著他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讓夏妙然靜臥床榻,未能再有從前的康健。

她看著守在自己身邊的聞人翎,第一次鼓足勇氣牽住了他的手,原來他的手掌比自己大上這麼多啊,緊緊握住的時候,好溫暖,好安心啊。

夏妙然眉眼彎彎,笑得恬靜。

“我我想對你說些話,說些心裏話。瑾瑜,我從來都沒有後悔嫁給你,我也很謝謝你幫我請來名醫,治好了我的啞疾。那位大夫這麼厲害,一定也知道我中毒的事情吧,他應該告訴你了,所以那段日子裏,你的話越來越少,你這麼聰明,想必猜得到我的不對勁吧。”

她的聲音算不上好聽,沙沙啞啞的,沒有一丁點嬌俏的感覺。

聞人翎麵不改色,仿佛夏妙然在說的那個人並不是他。

“大夫說了,你需要好好修養。”

夏妙然輕笑不已,眼角眉梢帶著靈動,“我又不傻,你就別騙我了,這是毒,不是病,沒有解藥,我就會死的。但我一點也不怕,因為我終於可以對你說出那個秘密了。”

聞人翎眼眸動了動,幫她掖住被子,沉聲道:“你該睡了,不要多想了,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的。”

夏妙然抓住他的手,蒼白的麵龐上盛滿了笑容,眼神灑脫,說道:“我活不了的,她不希望我活,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停了我的解藥,但我猜,應該是我沒有了利用價值吧。瑾瑜,你在京城一定要小心,那些人都太壞太壞了,我知道你不會辭官離開京城的,因為這些年來,你付出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裏,所以我許了個願望,希望你成為天底下最最厲害的人。”

“你先聽我說,等我說完了,我會乖乖的聽你講話的。”

“瑾瑜,其實我不是夏婉然,我從小就被嫡母逼迫裝成她去見你,後來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嫁給了你,一直到現在,所以這些年來,你每次喊我婉然的時候,我都很想告訴你真相,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嫌棄我,也怕你不要我。瑾瑜,我欠你一個道歉,對不起,這四年來,我一直都在騙你。”

聞人翎眼眶泛紅,壓抑著悲傷,哀聲道:“不,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了。”

夏妙然用臉貼著他的手掌,感歎道:“不要求我呀,我明明也是個罪人。瑾瑜,其實我特別特別喜歡你,但是我一直都不敢說,畢竟,我是個膽小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