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難姊妹(1 / 3)

回到行館,滕翼低聲道:“嫣然在內室等你。”

項少龍正要找她,聞言加快腳步。

滕翼追在身旁道:“趙王找你有什麼事?”

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停下來,扼要說出情況,笑道:“我們尚算有點運道,在邯鄲再耽多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

滕翼推他一把,道:“快進去吧!你這小子真的豔福無邊。”

項少龍想不到這鐵漢竟也會爆出這麼一句話來,可見善蘭把他改變了很多。笑應一聲,朝臥室走去。剛關上門,紀嫣然夾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懷裏,熱情如火,差點把他溶掉。初嚐禁果的女人,份外癡纏,紀才女亦不例外。雲雨過後,兩人喁喁細語。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問起她與李園的事,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項郎莫要誤怪嫣然,明天人家答應陪李園到城南的‘楓湖’賞紅葉,唉!這人癡心一片,由楚國直追到這裏來,纏著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應酬他一下,到時我會向他表明心意,教他絕了對嫣然的妄念。”

項少龍聽得紀嫣然對李園不無情意,默然不語。

紀嫣然微嗔道:“你不高興嗎?隻是普通的出遊罷了!若不放心,人家請鄒先生同行如何?”

項少龍歎道:“據我觀察和得來的消息,此君的內在遠不如他外表好看,但若在這時說出來,我便像很沒有風度。”

紀嫣然脫出他的懷抱,在榻上坐起來,任由美好的上身展現在他眼前,不悅地道:“難道嫣然會認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嗎?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有什麼須吞吞吐吐的。”

項少龍把她拉得倒入懷裏,翻身壓著,說出了他利用李嫣嫣通過春申君設下的陰謀,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訴她。

當紀嫣然聽到李園向趙王施壓對付她的“項少龍”,又公然在席上宣布與她的約會,勃然大怒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淺薄陰險之徒,嫣然真的有眼無珠。”

項少龍道:“這人可能在楚國忍得辛苦,所以來到趙國,不怕讓別人知道,遂露出真麵目。”

紀嫣然籲出一口涼氣道:“幸得項郎提醒嫣然,才沒有被他騙了。唉!項郎何時可帶人家到鹹陽呢?這樣偷偷摸摸非常痛苦。鄒先生很仰慕秦國,希望可快點到那裏去。”

項少龍歎道:“誰不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不過現在仍要等待時機。”

紀嫣然依依不舍坐起來道:“人家要回去了,這次不用你送我,給人撞破百詞莫辯。”旋又笑道:“不若我們合演一場戲,劇目叫‘馬癡勇奪紀嫣然’,若能氣死李園,不是挺好玩嗎?我們更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人家還可公然搬來和你住在一起呢。”

項少龍坐起身來,勾著她粉項再嚐她櫻唇的胭脂,笑道:“是‘馬癡獨占紀佳人’,又或‘董癡情陷俏嫣然’。這想法真誘人,隻怕惹起龍陽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

紀嫣然笑著道:“龍陽君最愛自作聰明,隻要我們做得恰到好處,似有情若無情,循序漸進,反會讓他釋懷,甚至會使他認為人家和那個項少龍沒有關係,否則怎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再甜笑道:“項郎的話,措詞是這世上最好聽的。”

飄飄然裏,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驅掉龍陽君對紀嫣然的疑心,日後行動將大為方便。否則若給這半男不女的小人察破他們的私情,可能會立即揭穿他的身份。因為隻要仔細驗他的假臉,他立告無所遁形。對趙人來說,讓他得到紀嫣然,總好過白便宜李園。兩人興奮得纏綿起來,然後共商細節。項少龍想起趙致,再三催促下,紀嫣然難解難分地悄然離開。

項少龍趁紀嫣然走後小睡一個時辰,半夜滕翼來把他喚醒。行館本來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仆人,但都給他們調到外宅去,免得礙手礙腳。梳洗時,滕翼在他身後道:“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半個時辰前開始埋伏在前街和後巷處,不知是何方神聖,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

項少龍道:“教訓他們何其容易,隻要明天通知趙穆一聲,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麼人。”

滕翼道:“你出去時小心點,看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個照應。”

項少龍失笑道:“我隻是去偷香竊玉,何須照應。”

滕翼不再堅持,改變話題道:“少龍準備何時與蒲布、趙大兩批人聯絡?”

項少龍戴上假麵具,道:“遲一步作決定,而且不可讓他們知道董匡就是我項少龍,人心難測,誰說得定他們其中一些人不會出賣我們?”

滕翼鬆一口氣道:“你懂這麼想我可以放心。”

項少龍用力摟他的寬肩,由他協助穿上全副裝備,逾牆離府,沒入暗黑的街道裏。

雖是夜深時分,街上仍間有車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這時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一路保持警覺,半個時辰後到達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樹上,肯定沒有人跟來,然後潛進趙致家旁的竹林裏。那是座普通的住宅,比一般民居大了一點,特別處是左方有條小河,另一邊是竹林,把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隔開來,這片竹林是進門必經之路。項少龍拋開對荊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哪能拘小節,安慰自己後,走出竹林。雄壯的狗吠聲響起,旋又靜下來,顯是趙致喝止它。趙致的宅院分為前、中、後三進,後麵是個小院落,植滿花草樹木,環境清幽雅致。後進的上房與花園毗連,隻要爬牆進入後院,可輕易到達趙致的閨房。就在此時,其中一間房燈火亮起,旋又斂去,如此三次後再亮起來。項少龍知是趙致的暗號,心中湧起偷情的興奮。趙致勝在夠韻味,有種令人醉心的獨特風情。特別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過二十,偏有著飽曆人世的滄桑感,看來她定有些不可告人的傷心往事。

項少龍知道時間無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動,攀牆入屋,掀簾入內。入目是間小書齋,布置得淡雅舒適,趙致身穿淺絳色的長褂,仰臥在一張長方形臥榻上,幾旁擺奉美酒和點心,含笑看他由窗門爬入來。項少龍正報以微笑,心中警兆忽現,未來得及反應前,背上已被某種東西抵在腰際。

他之所以沒有更清楚的感覺,是因為隔著圍在腰間插滿飛針的革囊。

背後傳來低沉但悅耳的女音道:“不要動,除非你可快過機括發動的特製強弩。”

項少龍感到有點耳熟,偏又想不起在背後威脅他的人是誰。

趙致興奮地跳起來,嬌笑道:“人人都說項少龍如何厲害,還不是著了我們姊妹的道兒。”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第一次被女人騙,女人肯定是男人最人的弱點,總是對美麗的女子沒有戒心。又大感奇怪,趙致若要對付他,隻要到街上大喊三聲,保證他全軍盡墨,何用大費周章,私下對付他。難道她對死鬼連晉仍餘情未了?不親自下手不夠痛快?故作驚訝地道:“致姑娘說什麼呢?誰是項少龍?”

趙致怒道:“還要否認!在往郭家的山路時你不是承認了嗎?”

項少龍故意氣她道:“誰告訴過你鄙人是項少龍呢?”

趙致回心一想,他的確沒有親口承認過,但當時那一刻他的神態語氣活脫脫就是項少龍,現在他又矢口不認,分明在作弄自己。

身後那不知是趙致的姊姊還是妹子的女子沉聲道:“你若不是項少龍,我惟有立即殺人滅口,以免泄漏我們的秘密。”

項少龍心中一震,終認出身後的女子是曾兩次行刺趙穆的女刺客,第一次差點誤中副車,另一趟則發生在前晚,給自己破壞。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難怪女刺客能潛入侯府,全因有趙致作內奸接應。歎一口氣道:“那我死定哩,因為鄙人根本連項少龍是誰都不知道,還以為致姑娘對我特別青睞……”

後麵的女子厲聲道:“你再說一聲不是項少龍,我立即扳掣!”

項少龍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鋼針才怪,冷哼一聲道:“我馬癡董匡從不受人威脅,也不會將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項少龍就不是項少龍,何須冒認,不信可來檢驗本人的臉是否經過化裝?”他這叫行險一博,賭她們做夢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種由肖月潭的妙手泡製出來巧奪天工的皮麵具,且麵具有天然黏性,與皮膚貼合得緊密無縫,連臉部表情都可顯露出來,不懂手法,想撕脫下來並非易事。

趙致呆了一呆,來到近前,伸手往他臉上撫摸。摸抓幾下,趙致果然臉色劇變,顫聲道:“天啊!你真不是他!”

項少龍道:“我雖不是項少龍,但千萬勿要發箭,否則定是一矢雙*鷗之局。”

兩女同時一呆,知道不妙。項少龍在兩女之間閃電般脫身出來,轉到趙致身後,順手拔出腰間匕首,橫在趙致頸上,另一手緊箍著她的小腹,控製局麵。女子舉起弩箭,對正兩人,不敢發射。項少龍帶著趙致貼靠後牆,定神打量這劍術戰略厲害得教人吃驚的女刺客。

她比趙致矮了少許,容貌與趙致有七八分相似,更是白皙清秀。兩眼炯炯有神,多了趙致沒有的狠辣味兒,年紀大了點,身段優美又充滿*勁和力,此刻活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

項少龍微笑道:“姊姊怎麼稱呼?”

趙致不理利刃加頸,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則不但報不了仇,我們還要生不如死。”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道趙致真以為自己是馬癡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泄露你們的秘密,本人一諾千金,絕不食言。”

兩人不由麵麵相覷,此人既非項少龍,絕沒有理由肯放過她們,太不合情理。

項少龍不讓她們有機會說話,先以董匡之名發一個毒無可毒的惡誓,然後道:“大姊放下弩箭,本人立即釋放令妹。”

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誰是你大姊?”一雙手卻自然地脫開勁箭,把強弩連箭隨手拋往一旁,爽快得有點不合情理。

項少龍心想這頭美麗的雌老虎行事幹脆,收起橫在趙致粉*頭頸的匕首。就在此時,他看到此女向趙致打個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橫移,恰恰避開趙致的肘撞。女子嘬唇尖嘯,同時抽出背上長劍,往他攻來。項少龍無名火起,自己為了不想殺人滅口,才好心發毒誓不泄出她們的秘密,可是她們不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要滅掉他這活口,血浪閃電離鞘而出。驀地門口那方異響傳來,百忙中別頭一看,暗叫了聲我的媽呀,原來是一頭大黃犬,正以驚人高速竄入門來,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噴著氣,喉間“嗚嗚”有似雷鳴,朝他撲到,登時明白剛才她嘬唇尖叫,是為喚惡犬助陣。

幸好項少龍以前受訓項目內,包括如何應付惡犬,雖未真的試過,但總嚐過與比這頭黃犬更粗壯的軍犬糾纏的滋味,橫劍一掃,蕩開對方刺來一劍,矮身側踢,剛好正中已撲離地麵那惡犬的下顎處。畜牲一聲慘嘶,側跌開去,滾倒地上,一時爬不起來。趙致不知由哪裏找來佩劍,配合姐姐分由左側和正麵攻來,一時盡是森寒劍影。項少龍深悉兩女厲害,不過他早把墨氏補遺的三大殺式融彙貫通,劍法再非昔日吳下阿蒙,趁惡犬尚未再次撲來,猛地閃到大姊身側,施出渾身解數,一劍由上劈下。大姊大吃一驚,原來項少龍這一招精奧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間不住變化,教人完全尋不出來龍去脈。猛咬銀牙,以攻製攻,竟不理敵劍,往項少龍心窩閃電刺去,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格局。項少龍心中暗讚,不過亦是正中下懷。他曾與她交過手,知她劍法走靈奇飄忽的路子,庸手與她對仗,怕連她的劍都未碰到,便要一命嗚呼。這也是女性用劍的特點,以免和天生較強壯的男性比臂力。當下變招橫劍揮擋。“當!”的一聲脆響過處,美女刺客的劍給項少龍掃個正著。她要以攻製攻,就必須全力出手,有進無退,反予項少龍機會全力與她硬拚一劍。除了囂魏牟和滕翼外,項少龍的腰臂力可說全無對手,她怎麼厲害仍是個女人,受先天限製,兩劍交擊下,震得她手腕酸麻,駭然退開。項少龍本以為可使她長劍脫手,豈知她終勉強挨過了,冷喝一聲,往地上滾去。趙致怎也想不到馬癡劍術如此驚人,要衝上助陣,給退後的姊姊撞個滿懷,一起踉跆倒退。這時那黃狗又回過頭來,想撲向項少龍。

趙致驚叫道:“大黃!不要!”

項少龍此時早右手執起弩弓,左手撈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準,對準大黃。這頭犬非常機伶,亦曾受過兩女訓練,一見弩箭向著自己,低鳴一聲,縮退兩女身後。

項少龍右手持弩,劍交左手,指著驚魂甫定的兩女,微笑道:“大姊叫什麼名字,讓董某有個稱呼。”

兩女神色驚疑不定,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在這種窄小的空間和距離內,要撥開以機括射出的箭,簡直是癡人說夢。

大姊的骨頭很硬,緊抿嘴不答他,反是趙致衝口答道:“她叫田柔!”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姓趙的嗎?”

趙致知說漏嘴,臉色蒼白起來。

項少龍與那田柔對視,心想她既姓田,說不定與田單有點親族關係。趙穆一向與田單有勾結,否則不會和囂魏牟暗中往來,想到這裏,有了點眉目,故意扮作睜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過你們兩人,可惜你們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惡就是這個姓的人,現在惟有拋開憐香惜玉之心,送你們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這麼給你們一個痛快,應感激我才對。”

趙致盯著他手上的弩箭,顫聲道:“你為什麼這麼恨姓田的人。”

田柔憤怒地道:“致致!不要和他說話,要殺便殺吧!”

項少龍暗怪這房子難道隻得她姊妹二人,否則鬧到這麼厲害,仍不見有人出現,與趙致相依為命的“父親”躲到了哪裏了呢?想到這裏,隻見那給趙致拉著的黃狗耳朵豎直起來,露出注意的神色。

心中了然,喝道:“不準進來,否則本人立即放箭。”

兩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覺救兵無聲無息的接近,登時心虛起來,自忖恐怕無法與這人對抗。

項少龍望向趙致,道:“橫豎你們死到臨頭,本人不須瞞你們,我之所以憎恨姓田的人,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叫田單。”

兩女呆了一呆,定神瞧他。項少龍緩緩移前,弩箭上下移動,教兩女不知他要選擇的位置。一個誘人的想法在心中升起,隻要他射殺田柔,再以飛針對付門外的人和趙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解決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為她們煩惱。

門外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壯士手下留人,我家兩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單,大家是同一條*在線的人。”

田柔和趙致齊叫道:“正叔!”

項少龍冷笑道:“這話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訴你們此事,是要逼自己狠下心來,好殺人滅口,否則若把這事泄出去,給與田單有勾結的趙穆知道,我哪還有命。或者你們還不知道,田單這兩天便要來邯鄲,本人報仇的唯一機會亦到了,絕不容許給人破壞。”

兩女為之動容,顯是不知田單來趙的事。

田柔杏目圓睜,瞪著他道:“你不是趙穆的同黨嗎?”

項少龍喝道:“閉嘴!誰是這奸賊的夥伴,隻是為取得他的信任,好對付田單,才虛與委蛇。唉!本人從未殺過女人,今晚隻好破戒。”

門外正叔驚叫道:“壯士萬勿莽撞,我們兩位小姐的親族就是被田單和趙穆兩人害死的,這事千真萬確,若有虛言,教老仆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扮出沉吟的模樣,道:“你們和趙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兩人一在齊一在趙,怎會都成了你們的仇人?”

趙致忍不住熱淚湧出,淒然叫道:“我家為田單所害,逼得逃來邯鄲,那知趙穆這奸賊竟把我們家族一百八十三人縛了起來,使人押去給田單,給他以酷刑逐一屠宰,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

項少龍笑道:“你的名字雖有個‘柔’字,人卻絕不溫柔。”

田柔氣得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再道:“為何又剩下你們二人?”

正叔的聲音傳入道:“老仆和兩位小姐因來遲幾天,所以得以避過此劫,七年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立誌複仇,壯士請相信我們。”

項少龍鬆一口氣,有點為自己剛才動了殺機而慚愧,活在這視人命如草芥的戰爭年代裏,實在很容易受到感染。項少龍一扳機括,弩箭呼的一聲,在兩女臉頰間閃電般一掠而過,射進牆內。兩女目瞪口呆,想不到他在這種時刻發箭,若目標是她們其中一人,定避不開去。

少龍拋掉弩弓,劍回鞘內,微笑著道:“你們的事本人絕沒有興趣*上管,但亦請你們勿來破壞本人的計劃。你們的真正仇人是田單而非趙穆,兼且現在趙穆有了戒備,再動手隻是自投羅網,好好想想吧!像你們姊妹那麼漂亮的女孩子,落到壞人手裏,會發生比死還難過的奇恥大辱。言盡於此,告辭了!”

在兩人注視下,項少龍大步離開,與正叔的老儒打個照麵,施施然走了。

項少龍回到行館,離日出隻剩下個把時辰,等把整件事說給滕翼聽後,伸個懶腰打嗬欠。

滕翼讚歎道:“你這一手非常漂亮,反使趙致不再懷疑你是項少龍。不過照我看這妮子對真正的你並沒有惡意,隻是想要挾你去對付趙穆。”

項少龍失聲道:“都用弩箭抵著我的背脊了,還不算有惡意嗎。”

滕翼道:“你兩次壞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計,田柔這麼好勝,自是想一挫你的威風。”

項少龍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調戲趙致,她欲拒還迎的神態,確對自己大有情意,現在若她“誤以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董匡”而非“項少龍”,會是怎樣的一番感受呢?想起她“發覺”項少龍竟是董匡時,那失望的樣子絕非裝出來的。

滕翼笑著道:“既是奉旨不用裝勤力,不若大家去好好睡一覺,管他娘發生什麼事?”

項少龍一想也是,返回寢室,倒頭大睡,到烏果來喚醒他,竟過了午飯的時刻,太陽快下山。這些天來,還是首次睡得這麼酣暢。烏果道:“二爺在廳內等三爺吃飯!”

項少龍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梳洗更衣後出去與滕翼相見,兩人踞案大嚼。

烏果在旁道:“雅夫人派人傳來口訊,請三爺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時她會派人來接你,希望你早點到她那兒去。”

項少龍記起她昨晚答應李園的宴會,當時還以為她隨口說說,想不到竟認真起來。苦笑道:“你看我們來邯鄲是幹什麼,差不多每晚去和那些人應酬。”

滕翼笑道:“應付趙穆不難,應付這些女人可教你吃足苦頭。”

項少龍道:“我真想大幹趙雅一場,好泄心頭之恨,可是這樣定會給她把我認出來。正如你所說,隻要她用鼻子一嗅,小弟便無所遁形,更何況這位男人的專家那麼熟悉我的身體。”

滕翼搖頭道:“我也為你的處境難過……唔!”神情一動道:“並非全無辦法,昨天我閑著無聊,到後園走了一轉,其中有種草樹,若把汁液榨出來,塗少許在身上,可發出近乎人體的氣味,嗅起來相當不錯,比女人用來熏衣的香料自然多了,這可解決氣味的問題,假若你身上沒有痣那類的特征,吹熄燈在黑暗中幹她,說不定能蒙混過去。”

在一旁的烏果忍不住道:“三爺的家夥必然大異常人,一進去趙雅便會知道。”

滕翼和項少龍給他說得捧腹狂笑起來。

項少龍喘著氣道:“你很懂拍馬屁,不過我隻是說著玩兒,並非真要幹她,更不值得如此冒險玩命。唉!那樣把她當作泄憤泄欲的對象,終是有點不妥。”

滕翼強忍苦笑道:“不過那種叫‘情種’的草樹汁,搽一點也無妨,那你盡管和趙雅親熱些仍沒有問題,我立即著手炮製。”

烏果一呆道:“竟有個這麼香豔的名字。”

滕翼自得善蘭,人變得開朗隨和多,伸手過去拍拍他肩頭,歎道:“小子可學得東西了,這情種汁有輕微的催情效用,女人很喜歡嗅,鄉間小子如荊俊之輩,約會人家閨女時都愛塗在身上,不過必須以米水中和,否則會惹來全身斑點疹痕。你要試試嗎?”

烏果興奮地道:“回鹹陽後定要找個美人兒試試。”

項少龍道:“還有什麼事?”

烏果道:“武士行館的趙館主遣人送帖來,說明天的論劍會改在後天午時舉行,請三爺務要出席。”

項少龍向滕翼道:“那另一個奸鬼李園太可惡,說不定我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有人進來道:“龍陽君來見三爺,正在外廳等候。”

項少龍愕然,苦著臉向滕翼道:“有沒有什麼叫‘驅妖’的汁液,讓他一嗅立要避往天腳底去。”

滕翼啞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會羨慕三弟的豔福!”

見到威武的董馬癡大步走出來,龍陽君以一個“他”以為最美的姿態盈盈起立,還照著女性儀態對他斂衽為禮。

項少龍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著迎上去道:“君上大駕光臨,鄙人受寵若驚。”

龍陽君那對也似會說話的眼睛往他飄來,從容笑道:“本君今天來找董先生,實有事耿耿於懷,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複男裝打扮,不過衣飾仍然彩色繽紛,若他真是女子,項少龍定要讚她嫵媚動人,現在則是心顫膽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籮筐的綿綿情話,天才曉得怎樣去應付。

兩人坐好後,龍陽君正容道:“本君認為董先生回歸趙國的決定,實在太莽撞。”

項少龍為之愕然,也暗中鬆了一口氣,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

龍陽君見左右無人,柔情似水地道:“我是愛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顧一切說出心中想法,趙國現在好比一口接近幹枯的水井,無論先生的力氣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多麼完善充足,若隻死守著這口井,最終仍難逃井枯人亡的結果。”

項少龍心中一震,一向以來,他不大看得起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家夥,現在聽他比喻生動,一針見血指出趙國的形勢,不由對他刮目相看。故作驚訝地道:“趙國新近大勝燕人,怎會是一口快將枯竭的水井?”

龍陽君微笑著道:“垂死的人,總有回光反照的時候,太陽下山前,最是豔麗。而這全因為趙國仍有兩大名將,硬撐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說趙國還能拿得出什麼靈丹妙藥來續命?”

項少龍道:“君上說的是不是廉頗和李牧?”

龍陽君道:“正是二人,廉頗年事已高,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近日便有謠言說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對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鄲有陣前易將之說,誰都不知是否重演長平以趙括換廉頗的舊事。”不容他插話,龍陽君口若懸河繼續說下去道:“至於李牧則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夠圓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將,可惜遇上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孝成王,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終不會有好結果,隻可惜他漠視生死,仍戀棧不去,否則我大魏上下君臣,必會倒屣相迎。”

他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魏人定曾與兩名大將接觸過,李牧拒絕了,卻不知廉頓如何。龍陽君真厲害,若隻憑一番說話便去了趙國軍方兩大台柱,趙國還不是任魏人魚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