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難姊妹(2 / 3)

龍陽君見他聽得入神,以為打動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奇怪本君為何如此鬥膽,竟在趙人的首都批評他們。一來本君並不把他們放在眼內,諒他們不敢動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對董先生非常欣賞,不忍見你將來一番心血盡付東流,還要淪為亡國之奴。況且秦王與趙人間有深仇大恨,絕不會放過他們。良禽擇木而棲,若先生肯來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證優*渥禮遇非是趙國可及,至少不會因李園這麼一個尚未得勢,在春申君下麵做個小跑腿的家夥幾句說話,竟慌得差點要把先生逐走。”

項少龍心叫厲害,知道龍陽君在趙王身邊布有眼線,所以把握時機,乘虛而入,遊說他改投魏國。不禁佩服嶽父烏應元的眼光,給自己馬癡的身份。現時各國皆重馬戰,他的董匡正是各國夢寐以求的人才。裝作感動地道:“君上這番話發人深省,鄙人須仔細思量,還要向族人解說,但暫時……”

龍陽君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喜上眉梢,送他一個“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探清趙國情況,當知奴家沒有半字虛語。”

項少龍不由佩服他的遊說工夫,寥寥幾句話,道盡趙國的問題。歎道:“若董某不是趙人,這刻可一*答應。”

龍陽君柔聲道:“對孝成王來說,除趙家外,誰會是趙人呢?若換了不是趙穆和趙雅,於烏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馬分屍。有才而不懂愛才,項少龍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來一千匹上等戰馬,不出一年,趙國再無可用之馬。”

項少龍心想你的心真夠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斷趙人的腳。

龍陽君壓低聲音道:“聽說趙霸應李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後天午時在行館舉行論劍會,隻要先生點頭,奴家可使人到時挫他威風,看他還敢不敢盛氣淩人。”

項少龍心中大感驚訝,每次說起李園,龍陽君都是咬牙切齒,照計李園這麼高大俊秀,沒理由得不到龍陽君的青睞,看來是李園曾嚴詞拒絕過他,令他因愛成恨。又或是他不喜歡李園那種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歡喜自己這陽剛粗豪的……嘿!自己想到哪裏去了?

意外地龍陽君站起來,辭別道:“先生好好想想,有答案立即告訴奴家,那時再研究細節,務使先生走得歡歡喜喜。”

項少龍給他一忽兒“本君”、一忽兒“奴家”弄得頭大如鬥,忙把他送出大門,看著他登上馬車,在數十名隨從前呼後擁下去了,苦笑回頭。無論如何,他再不敢小覷這不男不女的人。

龍陽君走後,項少龍偷得浮生半日閑,獨個兒在大宅的院落園林間漫步,回想當日偷入此處,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不論朱姬是怎樣的人,他真的感到她對他很有好感,那是裝不來的。忽然間,他有點惆悵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實上他應比任何人更滿足才對,以一個現代人,來到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戰國時代裏,他的生命比任何一個時代的人至少豐富一倍,因為他經驗多了一個時代。經過這幾年驚濤駭浪的日子,他連想東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辭和文字,都大致與當時代的人相若。昨晚他想殺人滅口,辣手摧花,正是烏卓和滕翼兩人認為是最合理的做法。幸好懸崖勒馬,否則一輩子良心都要受到懲罰。想到這裏,不禁暗自抹一把冷汗。

時值深秋,天氣清寒,園內鋪滿落葉,在黃昏的暗沉裏份外有肅殺零落的氣氛。宴會有時也不錯,在那些無謂的應酬和庸俗的歡樂裏,很容易可在自我麻醉中渾然忘我。無由地,他強烈思念著遠在秦國的嬌妻美婢,想著她們日夕盼望他歸去的情景,不禁魂為之銷。忍不住隨口拈來李白的名詩,念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鼓掌聲在後方近處響起。項少龍嚇了一跳,猛然回過身來,見到滕翼伴著一身盛裝,美得像天上明月的紀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瞧自己。俏佳人秀目異采連閃,美麗的小嘴正喃喃重複兩句千古絕詩。

項少龍大感尷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這個樣兒來見我,怎瞞得過別人的耳目?”

滕翼道:“嫣然現在是到王宮赴趙王的宴會,路過行館忍不住進來看你,根本沒打算瞞人。嘿!你剛才作出來那兩句詩歌真是精采絕倫,好了!你們談談吧!”識趣地避開。

紀嫣然嫵媚一笑,投入他的懷抱,讚歎道:“今天李園拿了他作的詩歌給我過目,嫣然已非常驚異他的天份,甚為讚賞,可是比起你剛才兩句,李園的就像小孩子的無聊玩意,有誰比你剖劃得更深刻動人呢?嫣然甘拜下風。”

項少龍老臉一紅,幸好紀嫣然看不見,緊接著她的話道:“不要誇獎我,這叫情人眼裏出西施。”

紀嫣然心中劇震,離開他懷抱,定神看著他道:“天啊!你隨口說出來的話總是這麼精采奇特,還記得你那句‘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一句話道盡現今所有國家的問題,連韓非公子都沒有這麼的警句。”說罷情不自禁獻上熱吻,差點把他溶化。分開後,紀嫣然神魂顛倒地道:“項郎啊!作一首詩歌送給人家吧!由人家配上樂章,勢將成千古絕唱。”

項少龍心中苦笑,他能由頭念到尾的恐怕沒有哪首詩,怎能拿來應酬美人兒,而且占別人的創作為己有,等同侵犯版權,用口說說也還罷了,若真傳誦千古,豈非預先盜了別人的創作權,苦笑道:“世上無一物事不是過眼煙雲,千古傳誦又如何?”

紀嫣然嬌歎一聲,伏倒他身上,嬌嗔道:“少龍呀!你真害死人家哩,今晚嫣然除了想著你外,還有什麼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由明天開始,你公開追求我,讓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這事你絕不可當作是過眼煙雲。”再歎道:“過眼煙雲!多麼淒美迷人,隻有你才能如此隨手拈之便成天然妙句。”

項少龍心中叫苦,這叫愈弄愈糟,異日她迫自己不斷作詩作詞,自己豈非成了文壇大盜。

紀嫣然不甚甘願地道:“嫣然走哩,鄒先生在馬車上等我,這樣吧!你若作好詩文,我便配樂隻唱給你一個人聽,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確教人煩惱,若沒有人認識紀嫣然,我可終日纏在你身旁。”又微微一笑道:“不準動!”蜻蜓點水般吻他一下,翩然去了,還不忘回眸一笑,教項少龍三魂七魄全部離竅至不知所蹤的境地。

回到內宅,滕翼道:“現在我完全明白為何紀才女給你手到拿來,那兩句實是無可比擬的傑作,比之《詩經》更教人感動。那些詩歌你定然很熟悉。”

項少龍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兩句外,老子對《詩經》一竅不通,隻好唯唯諾諾應了。

滕翼道:“孝成王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馬癡董匡,現在應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園,今晚宴請嫣然,有點頭麵的人都在邀請之列,獨把你漏掉。”

項少龍恍然大悟,難怪龍陽君匆匆而去,原來是到趙宮赴宴。笑道:“難得有這樣的閑暇,我們不若到這裏的官妓院逛逛,不醉無歸。”

滕翼肅容道:“官妓院內大多是可憐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們嗎?”

項少龍想起素女,大感慚愧道:“二哥教訓得好!”

滕翼點頭道:“你真是難得的人,這麼肯接受別人的意見,來吧!我們出去隨便走走看看,亦是一樂。”

兩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步出行館,兩人朝邯鄲城最熱鬧的區域悠然閑逛。街上行人稀疏,有點暮氣沉沉的樣子,比他們離邯鄲前更是不如。烏家事故對趙人的打擊深遠之極,而趙人的首都則直接把事實反映出來。趙人對秦人的恐懼是可以理解的,長平一役的大屠殺早把他們嚇破了膽。郭縱家業雄厚,當然不可說走就走,但平民百姓哪理會得這麼多,借個借口溜出城外,可逃到鄉間或索性到別國去。這種遷徙對中華民族的團結有正麵的作用,使“國家”的觀念日趨薄弱,有利大一統局麵的出現。現在的七國爭雄,頗有點異姓王族各爭短長的意味。

滕翼的說話驚醒了他的馳想,隻聽他道:“有人在跟蹤我們。”

項少龍機警地沒有回頭,沉聲道:“多少人?”

滕翼冷靜地道:“至少七至八人,身手相當不錯。”

項少龍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監視我們的人,邯鄲誰會這麼做呢?”

滕翼微笑著道:“抓起一個來拷問幾句不就清楚了嗎?”

項少龍會意,隨他轉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去,兩旁是楓樹林,前方有條石拱橋,跨越橫流而過的小河,對岸再見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尚未走到小橋處,後方急劇的足音響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項少龍和滕翼相視一笑,悠閑停步轉身。二十多名彪悍的劍手,扇形包圍過來,有些由楓林繞住後方和兩側,把他們圈在中心。

項少龍定神一看,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心中一動,喝道:“李園有本事自己來殺我,為何派你們這些小嘍囉來送死?”

眾劍手齊感愕然,看樣子是給項少龍一語中的,揭破他們的身份。那些人仍未有機會反駁,兩人趁對方心分神搖的好時機,拔劍撲出。那些人想不到對方要打就打,先發製人,倉卒拔劍招架。項少龍一聲冷哼,發揮全力,施展殺手,首當其衝的敵人給他蕩開長劍,立中一腳,踢在小腹處,那人慘嘶中似彎弓的河蝦般倒跌開去。滕翼那方響起連串金鐵交鳴的清音,兵刃墮地和慘叫接連響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虧。

項少龍一招得手,不敢怠慢,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雖交鋒之始失利,卻無人退縮,兩把長劍如風雷疾發般由左右兩側攻來。項少龍繼續逞威,移往右側向那特別粗壯的大漢橫劍疾掃,“當!”的一聲,大漢毫不遜色硬擋他一劍。項少龍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補遺三大殺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對方劍光裏,那人亦是了得,移後避開。左方長劍貫胸而來,項少龍使個假身,避過對方淩厲的一擊。此刻他若拔出飛針施放,敵人定難逃大劫,可是他卻要製止這誘人的想法,因為除非能盡殲敵人,再毀屍滅跡,否則可能會給趙人在這上麵識破他是項少龍。這個想法閃電掠過心頭的當兒,長劍在腰後掠至,項少龍反手回劍,垂直砍在對方長劍近把手處。那人遠比不上剛才的壯漢,虎口爆裂,長劍亦給鋒利的血浪砍開一個缺口,脫手墮地。項少龍硬撞入他懷裏,好避過壯漢再次掃來的一劍,手肘重擊那人胸脅。肋骨斷折的聲音隨肘傳來,敵人口鼻同時濺出鮮血,拋跌往外,撞倒斜刺裏衝上來的另一敵人。

“當!”項少龍架開壯漢的一劍,忽地矮身蹲下,橫腳急掃。壯漢哪想得到有此奇招,慘呼一聲,先是兩腳離地而起,變成淩空橫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此時又有長劍交擊而至,全力圍攻。這批人確是悍勇非常,教他應付得非常吃力,若沒有滕翼在旁,隻他一人,可就勝敗難測。他無暇再傷那壯漢,展開墨子劍法的守勢,硬把另二人迫在劍光之外。滕翼悶哼一聲,撞在他背脊處,顯是吃了點虧。

項少龍百忙中回頭一看,見到他那方麵的敵人已有三個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狀如瘋虎般撲上來,猛攻滕翼,喝道:“進林內去!”

一劍掃開眾敵,飛腳再傷一人時,給人在左肩劃了一劍,雖沒傷及筋骨,但血如泉湧,血染衣衫。滕翼一聲暴喝,磕飛其中一人的兵刃,鐵拳揮打,那人麵門中招,立時暈倒。危機驟減,兩人殺開血路,閃入林內。眾敵給他們殺得心膽俱寒,哪敢追去,一聲呼嘯,扶起傷者,逃往小橋另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給項少龍拉著笑道:“由他們走吧!抓到人還要多做一番無謂功夫,最後還不是動不了李園嗎?”

滕翼道:“你受傷哩!”

項少龍也查看他左腿的傷口,笑著道:“隻比你嚴重少許,算什麼呢!不過這批劍手的確厲害,難怪李園如此氣焰迫人。”

滕翼哈哈一笑道:“我們是有點輕敵。”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卻馳想李園看到手下折兵損將而回的難看臉色。

項少龍包紮好肩頭的傷口,索性不穿上衣,隻在外麵披著一件長褂,在書齋的長幾上練字。來到這時代,首先要克服的是語言、口音和說話方式、習慣、用字等問題,不知是不是他特別有天份,又或是別無選擇,半年多他便可應付過來。不過寫字嘛?到幾年後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見人,這種介乎篆棣之間的古文字,確實把他難倒,尤其要在竹簡和布帛上書寫,更是個大問題。幸好練書法可以視為樂趣,趁現在沒有烏廷芳等纏他,正好偷閑練習。

當完全沉醉在那筆畫的世界中,烏果進來道:“趙致姑娘找三爺。”

項少龍早猜到她會來找他,欣然道:“請她進來吧!”

烏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細、有如小孩練字的書體,猶豫著道:“要不要小人先給三爺收拾好東西,然後請她進來。”

項少龍知他已很謹慎地用最婉轉的方法點醒他這手字絕不可讓人看見,笑起來道:“我是故意寫得這麼難看的,好讓人知道董匡是個老粗,我真正的字鳳舞龍翔,你見到包要叫絕呢!”

烏果一拍額頭道:“三爺想得真周到,否則就算未寫過字的人拿起筆來,也不至寫成這樣子。”又猶豫道:“三爺是不是過份了點。”

項少龍為之氣結,烏果確相當有趣,笑罵著道:“快給我去請人家姑娘進來!讓人久等就不好了。”

烏果知他生性隨和,從不擺架子,對上下每個人都是那麼好,早和他笑鬧慣了,聞言施禮退出去。不一會烏果領著趙致來到他身後,項少龍仍背著門口,向著窗外月夜下的花園,先吩附烏果關門離開,向趙致道:“來!坐到我對麵來。”

他專心寫字,趙致在他幾子對麵盈盈席地坐下,一對美目落到他蟲走蛇遊的歪斜字體上,“啊!”一聲叫起來。

項少龍擲筆笑著道:“老粗的字就是那樣子的了!趙姑娘切勿見笑,噢!鄙人應稱你田姑娘才對。”

趙致垂下臉,有點不敢和他對視,旋又白他一眼道:“你這人真胡塗,誰說人家姓田呢?”

項少龍愕然問道:“不是姑娘親口告訴我的嗎?為何這麼快忘記,不要明天連董某都不記得了!”

趙致橫他一眼後,拿起筆來疾書一個“善”字,秀麗端正,與出自項少龍的手筆那些字體有若天壤雲泥之別。

項少龍尷尬地道:“原來是我聽錯了。”接著虎軀一震,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

趙致卻誤會了他的意思,淒然道:“你終於知道我爹是齊國的大夫善勤,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卻被田單這奸賊認為爹要削他的權,隨便弄些證據說他謀反,害得我們全家連夜逃來邯鄲,以為趙穆會念著一向的交情,收容我們,豈知……”

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嫁了滕翼的善蘭,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問趙致,以免泄出秘密。

項少龍道:“趙霸和你是什麼關係?”

趙致拭去眼角的淚珠,道:“沒有任何關係,不過他是正叔的好朋友,正叔乃趙國大儒,幼年時曾隨他親娘在我家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們姊妹,我們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早當他是爹,你還是當人家是趙致吧。”

項少龍索性問個一清二楚道:“為何姑娘竟會為趙穆訓練歌姬?”

趙致道:“師傅與郭縱有深厚的交情,郭縱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劍舞,師傅推薦我,趙穆見我教得不錯,要我到他侯府去訓練他的歌姬。我們還以為有機會報仇,卻一再給你救了他。”

項少龍道:“你大姊的身手這麼厲害,是否趙霸教出來的?”

趙致搖頭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劍聖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的關門弟子,我留下來跟正叔,她卻潛回齊國隨曹公習藝,曾兩次刺殺田單失敗,給逼緊了最近避到這裏來,今次田單來趙,是天賜的良機。”

項少龍奇怪地道:“姑娘這次為何這麼合作,有問必答,言無不盡?”

趙致臉微紅道:“因為人家感激你哩,你竟能以德報怨,真是個好人嘛!”

項少龍笑起來,挨到椅背,伸個懶腰,展露壯健結實的胸肌和纏紮肩脅的多層藥帛。

趙致駭然道:“你受了傷!”接著突然紅了臉,別過臉去道:“你在家總是不愛穿衣服嗎?”

項少龍若無其事地道:“姑娘不習慣麵對我這種粗人哩!”

趙致下了決心似的轉過臉來,含羞瞧著他道:“不!先生智計身手均高人一等,我們姊妹很佩服你。”

項少龍失笑著道:“不要代乃姊說話,我不信她會佩服人。”

趙致露出驚訝之色,點頭道:“你真了得,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確沒有說佩服你,不過我卻知道她心底裏對你另眼相看,隻是嘴巴仍在硬撐。人家來找你,她沒有反對。”

項少龍不解地問道:“你不用陪師傅出席趙王的宴會嗎?為何還有空來找我?”

趙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宮,我才溜出來,紀嫣然魅力驚人,人人為她神魂顛倒,若她真肯彈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項少龍馳想著刻下正在王宮內上演的好戲,暗忖若由我董老粗公然追求她,結果得手,定然是滿地破碎的眼鏡片,假若古人亦會戴上在那個時代不會存在的眼鏡的話。

趙致見他現出古怪笑容,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噢!為何今晚宴會沒你的份兒?人家仍未問你,田單和你有什麼深仇呢?”

項少龍攤手苦笑著道:“你想我先答你哪個問題?”

趙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賁起閃亮的胸肌,嚇得忙把目光移開,歎氣道:“你像一個謎,教人摸不清測不透,假若你是項少龍,則一切合理。”

項少龍道:“我知項少龍是誰哩,想不到致姑娘是他的女人,此君確是風流。”

趙致臉轉紅,白他一眼道:“人家不單和他沒有關係,他最初還可說是我的仇人,唉!”

項少龍奇怪地問道:“致姑娘為何歎氣呢?”

趙致意興索然道:“我不知道,總之有些心煩。”

項少龍若無其事地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橫豎董某人既抱過你又親過你,致姑娘不如從我吧!”

趙致為之愕然,接著整塊臉熊熊燒起來,“啊!”的一聲後猛搖頭道:“不!不!唉!對不起!”

項少龍皺眉道:“我是老粗一個,不懂討好女人,初時還以為致姑娘對我有意,豈知是一場誤會。有什麼對不起的,不愛從我便算了。”

趙致垂下頭去,神情不安,玩弄衣角,輕輕地道:“你不會因此事惱人家嗎?”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他娘的!我老董怎會是這種人。不過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過我逢著外人絕不可說真話,你休想董某告訴你什麼事。”

趙致給他弄得胡塗起來,無可奈何負氣道:“不說便算,我要走哩。”

項少龍再次舉筆寫字,心不在焉地道:“致姑娘請!不送了!”

趙致像身子生根般動也不動,大感有趣地瞧他:“你生氣啊!”

項少龍故意不望她道:“給女人拒絕難道還要慶祝嗎?致姑娘若再不走,說不定我會強把你抱入房內,那時你不願意都沒辦法。”

趙致嚇得站起來,嗔道:“你這人哩!哪有這麼蠻不講理的,人家是低聲下氣來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卻這般待人。”

項少龍擱筆停書,抬頭瞧著這人比花更嬌、色比胭脂更豔的美女,瞇著眼上下打量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是個可滴出水來的甜妞兒,這處是個無人的靜室,你說董某應怎樣待你才對?”

趙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氣呼呼道:“你再這樣,人家真的要走了!”

項少龍放下筆來,笑著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難怪人家說女人無論心內怎麼千肯萬肯,但嘴巴隻會說奴家不肯。”

趙致駭然離座,移到門旁,鬆一口氣道:“你再這樣對我,趙致會恨死你的。”

項少龍轉過身來,灑然笑著道:“恨即是愛,唔!這名句是誰教我的,想不到我董匡終於成功。唉!以前想找個恨我的女人仍辦不到。”

趙致嬌嗔道:“除了馬外,你還懂什麼呢?”

項少龍定神揣想,道:“本來除馬外我真的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不過那晚抱過姑娘後,才知女人的身體這麼柔軟迷人,嘿!”

趙致終吃不消,猛一跺足,惱怒地道:“人家恨死你哩!”推門逃去。

項少龍看著關上的門,歎一口氣。他是故意氣走趙致,否則說不定會給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當荊俊回來後,這小子定會在她麵前露出馬腳。縱使荊俊神態沒有問題,可是趙致曾與他多次接觸,很易可看穿他隻是多了個麵具,其它身型動作處處破綻。她不像田貞,想的隻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妹要挾他,迫他助她們完成願望,那就糟糕。不過若她兩姊妹冒險去行刺田單,亦是非常頭痛的事,一時更想不到兩全其美的方法。想到這裏,站了起來,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蘭與她們的關係。

次日項少龍起床後,仍是清閑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變成個清閑角色,門庭冷落,想不到李園如此有影響力。若他是真的董匡,還不萌生去意才怪。與滕翼談過之後,果然證實善蘭是趙致的二姊,齊人見她生得美貌,收入官妓院,加以訓練,用來作禮物送人。午飯後,趙穆赴宮見孝成王,路經行館順便進來見麵。

在幽靜的內軒裏,項少龍說出被襲的事。趙穆沉吟片晌道:“該是李園遣人做的,別的人並沒有理由對付你。”

項少龍早猜到這點,隻是希望由趙穆自己口中說出來。

趙穆道:“李園為紀嫣然神魂顛倒,最不好是那天紀才女與你同席,言談融洽,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麵前大施壓力排擠你,這事牽涉到兩國邦交,偏又在這種要命的時刻,我也很難說話。唉!紀才女昨天又來找過你,不要說李園妒忌得要命,邯鄲城中自問有點資格追求她的人無不眼熱呢。”再歎道:“這美人兒確是人間極品,昨天一曲洞簫,與席者無不傾倒,李園還哭了出來,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說一個男人還能有什麼更大的奢求呢?”

項少龍默然無語。

趙穆忍不住問道:“她昨天來找你有什麼事?”

項少龍故作苦笑著道:“若我說她看上我,侯爺相信嗎?”

趙穆嘿一聲道:“當然不信。”

項少龍頹然道:“我也很想她來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隻是因馬兒病了來請教鄙人。”

趙穆暗忖這才合理,釋然道:“我也要走了,這幾天出外多帶幾個人,莫要讓李園有機可乘。我們的事要待六國合縱的事定下來後進行,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

項少龍陪他往府門走去。

趙穆顯然心情甚佳,笑著道:“紀才女不知是否動了春心,這兩天更是嬌豔欲滴。最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會她竟肯賞麵,與她在大梁時躲在閨中半步不離的情況大相徑庭。現在邯鄲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奪美而回,比在戰場大勝一場更使人渴想。”

項少龍皺眉道:“今晚豈非又是人頭湧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