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少言本意並不想讓江孤嶼參與進來,他家的事太雜太亂,江孤嶼是閑雲野鶴,無牽無掛,不應該替他料理這些後事。
更何況,這不是一個江湖人能解決的問題,就算他是第一高手,也無法跟秋家的仇人相抗衡。
形勢越來越逼人,就連原大俠夫婦沒能逃過此劫,唯一慶幸的是,他們帶的那位遺孤逃出生天,隻要找到那個孩子的下落,一切就還有希望。
然而江孤嶼並不這麼想,他連問都沒問仇家是誰,因何生仇,就獨自一人替他清理現場,半點血都沒讓他見到,並且料理後事,將秋家全員遇害的消息瞞了下去。
秋少言在萬般悲痛後感動得不行,像江孤嶼這樣善良正直的君子,真是世間少有,在自己陷入絕望的泥潭時遞給他一把手,簡直是他的再世恩人,□□。
直到料理完一切後,江孤嶼找他要來了秋家的賬本,開始檢查秋家的財產,並對他房中多寶閣內的一對小巧玲瓏的白玉獅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表現在盯了二十秒,上手摸了三次上。
要是別的物件,秋少言想都不用想就送了,然而那對石獅子是他小時候一個十分崇拜的長輩送他的,陪伴他成長,這麼些年摸都舍不得讓人摸,然而看江孤嶼那麼喜歡,他又怎能看到恩人失落的眼神?隻得忍痛割愛,送給他一隻,自己留一隻。
按照江孤嶼的想法,他們應該即刻前往千鶴島找幻海神花,雖然秋少言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遺孤替秋家報仇,但也知道身體太差一切都是白搭,隻得讓手下人繼續打聽遺孤下落,自己跟著江孤嶼去千鶴島。
就連在船上江孤嶼也在清算他家的財產,麵前賬本成山,秋家多年積累實在太多了,秋少言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有錢,畢竟一個首富,並不需要太過清楚這些雜碎小事,隻知道花不完就行了。
他隻當對方太實在,替自己盡心盡力辦妥後事,良心受到極大譴責,實在看不下去了,委婉道:“也不用查那麼細。”
江孤嶼悠悠道:“剛接手,自然要對我的財產上點心。”
秋少言:“???”
他傻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家財產已經在那個夜晚賣給了別人。
原來江孤嶼是認真的……
然而君子一諾,如何收回?就算他會賣乖討巧耍滑頭,也沒法跟江孤嶼賴賬。
倒不是秋少言舍不得他的家產,隻是他舍不得江孤嶼陷入這個局中,這點身外俗物不值得。
奈何對方就是喜歡俗物。
雖然這點跟他很不相配,但是人總有自己的喜好,不然無悲無喜,倒成了木頭做的了。
秋少言憋了一口氣,許久才吐出來:“你都不問問我,究竟仇家是誰麼?就不怕,對付不了仇家,還把自己連累進去麼?”
江孤嶼的目光終於從賬本上挪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個眼神秋少言瞬間就讀懂了:這世上還有我對付不了的仇家?
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虛道:“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隻是,隻是……我怕你吃虧。”
江孤嶼道:“有什麼血海深仇,用整個秋家來換都吃虧。你仇家是誰?”
秋少言想了想,垂眼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誰幹的,我們家生意生意遍布大家南北,接觸的人太多,誰知道哪裏就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江孤嶼道:“我會找到的。”
他繼續看賬本清理自己新得到的財產,隻留秋少言坐在他旁邊獨自心事重重。
等拿到幻海神花,就找個借口分道揚鑣,財產送他,人還是不要讓他被連累才好。
他這麼想著,身邊的人卻有了動靜,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音後,江孤嶼往他麵前的桌子上放了一樣東西。
秋少言條件反射性抬頭,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兩銀子。
隨後便聽到身邊的人清冷正經的聲音響起:“拿去花。”
說完又輕飄飄補充了一句:“花完了找我要。”
拿去花,拿去花,拿去花……
秋少言呆若木雞,腦中被這句話裝滿並無限循環,望著那一兩銀子久久不能回神,除了震撼還是震撼,說不出什麼個感覺。
這輩子除了他爹,第一次有人給他錢跟他說出“拿去花”這種話。
那晚他的確說過,隻留一兩傍身,江孤嶼遵守了自己的承諾……
可是,可是,花完了找他要是什麼意思?他是在給自己發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