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司機二話不說,點了支煙,開始下車幹活。

不一會兒,車已經被纜繩固定。

這時候,一個青年跑過來,對安靜的人群說:“來了來了,這次是輛奔馳。”

人群頓時騷動了。

突然,人群裏出來一個長者,兩手攤開往下一壓,頓時人全安靜了下來,但每張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王超說:“師傅,快點,那裏來車了。”

吊車司機說:“急什麼,人家還要敲門呢。”

吊車司機不緊不慢地將車吊出,放在旁邊。有人輕輕說:“這輛桑塔納就是要比夏利結實。你看,鐵皮都沒大變形。”

另外一個人說:“急什麼,不相信你看,一會兒奔馳更加結實。”

人群裏一個中年人拿出傻瓜相機要拍照,馬上被旁邊的人阻止。人群輕輕指責道:“一點都不自覺。”

老者出來說:“這個時候是嚴禁有閃光燈的,大家也不要出現。吊車快走,停到拐角去。”

周圍又安靜了下來,吊車也馬上倒走。王超說:“我們也去看看,我還沒看過奔馳撞車呢。”

奇怪的是,大家都覺得這個建議很好。大家覺得,自己被這個社會戲弄了,所以必須繼續戲弄這個社會的別人。我們埋伏在人群裏,專心致誌地看著前方。周圍一片死寂,沒多久,傳來”咚”的一聲。大家脖子一探,聽見一聲“對不起啊,敲錯門了”的話。

最激動的時刻要來到了。我們隔著橋聽見了奔馳特有的每汽缸三氣門雙火花塞的發動機的怒吼,所有人張大嘴巴看著前方,有人已經端起了相機。隻見巨大的奔馳S500出現在高端,人群一片嘩然,閃光燈亮成一片,照得車裏的奔馳司機的臉驚慌失措。王超說:“這下要比我那下貴多了。”

但是,讓人失望的是,奔馳居然在溝壑麵前停了下來。司機在車裏整理了一下麵容,下車看了看,望著大家詫異的臉色,說:“哈哈,這錢不是白花的,一分價錢一分貨啊。我這車有電子穩定係統!照什麼照,走嘍。”

說完上車,渾厚的關門聲音讓大家敬仰不已。可當車剛剛啟動,橋上又突然滑下來一台北京吉普,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奔馳的後麵。一陣巨響,吉普車停在原地,而那台奔馳連人帶車一起歪在溝裏。

吉普車司機一片茫然地下車,迎接他的是潮水般的掌聲,就差沒有花環和香檳了。這時候,負責施工的施工隊終於趕到,人群轟然散去。老者拍著吉普車司機的肩膀說:“小夥子,今天就你一個人沒掉下去啊。”

王超看著自己的車,說自己的零花錢也沒了,而且要大修,估計以後家裏也不讓開車了。我們都很著急,健叔更是悔恨不已,說自己賺到那一萬後一定要讓大夥過好日子。然後他轉身問阿雄:“你是怎麼過來的?”

阿雄說:“跑過來的。”

健叔說:“那就請你跑回去吧。發郵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們這要修車呢。”

過了一個星期,我們才看見王超,他還沒有開上自己的桑塔納,據說這次的掉溝事件讓那台老車的車架有所變形,需要校正。

這一個星期裏,發生了一些事情。首先是雪化了,但雪化了以後我發現遠處樹林裏的那堵圍牆不在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據說雪天容易出現雪盲,我估計這正是屬於雪盲的一種。為了證實,我一個人跑進了那片樹林,發現那圍牆是真的沒有了。

我一直往樹林的深處走,走了大概半個小時,走得昏天黑地,鞋襪俱濕。天色越來越黑,我卻走得毫無怯色。我很奇怪的是,我覺得進入這樹林的時候似乎是下午一點,但過了半個小時就已經天黑了。當然,那可能是我認為的半個小時,而時間的本身是不能用“小時”來計的,何況是“半個”,“半個時間”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呢。所以,我隻是走了一段相當於晝夜交換的時間罷了。我隻是用自己的疲勞和腳步來衡量自己走了多少時間。我想我們都應該以頭頂的太陽作為標準。我們的腳步總是隨著疲勞而緩慢,兩個互相關聯的東西如何能用來衡量另外一個東西呢。

我走到了天黑,還是走在樹林裏。樹林深處的草地不再有雪覆蓋著,踩上去感覺幹軟平緩,腳感舒適。我想,什麼時候能走到頭啊,如果不能從它的另外一端穿出去,那真是讓人失望的事情。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