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滿堂。聞訊而來的“千眼使”長使葉出深深的盯著百裏香被卯的烏眼青的眼和一張鼻青臉腫的臉,雖麵無表情依舊,可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息似要冰封了一切。白胖掌櫃的臉微抽,悄悄的縮了縮脖兒盡量減少自個的存在感,閣中幾位重量級的人物在,哪有他說話的份兒。迎著葉出黑漆漆的瞳子,百裏香訕訕的摸了摸烏青的眼,尬笑道:“這是個意外。”葉出與旁人不同,他於百裏香,亦師亦友。“閣主,屬下這就將人給處理了!”“千武使”長使雁不歸一張俊臉煞氣濃,如刀利目刮過地上橫七豎八酣睡入泥的塗難兒等人,顯然,他想親自料理了這幾個竟敢太歲頭上動土的家夥。已服了特製秘藥且調理了內傷止了咳的百裏香指尖把玩著十七皇子妃所送的那個小小的白玉瓶,目光微閃似若有所思,唇邊忽就勾起一抹淺笑淡淡:這位十七皇子妃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呢,是個天然“酒漏”不說,還有一身不錯的拳腳,不過她的武功路數,有些奇怪,同他所知的聞氏嫡傳武學絕然不同……這個十七皇子妃,所作所為還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呢,塗難兒途中玩兒失蹤悄沒聲的入了帝都,北涼使團為此焦頭爛額,此事知情者寥寥,十七皇子妃又是如何得知?她借著賭酒贏了塗難兒的王族印信,又打的什麼主意?還有她唱的歌……無一不透著古怪!該是派人好好查查這位聞氏女了!百裏香心有沉吟,末了,漫不經心的瞟了眼醉得跟頭死豬似的塗難兒,慢條斯理道:“原是不該留他們的,不過,十七皇子妃似是已知曉塗難兒的身份,如此,就不好簡單的將人處理掉了。”明麵兒上他可是醉滿堂的東家,正經的賺四方財的商賈,如何能跟殺人的殘忍勾當相勾連呢。世人隻知“醉滿堂”的東家叫簡烈,卻不知他還有另一重身份——“消彌閣”閣主百裏香。消彌閣閣主百裏香,外界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神出鬼沒難覓其蹤,他的“消彌閣”遍布大盛疆域,做著倒賣絕密信息的買賣,亦是大把撒銀子的銷金窟,閣中千眼使無處不在,甚至連海外和北涼北狄西戎等塞外部落也有觸及。“便暫且將他這顆腦袋留在脖子上些許時日,”百裏香一錘定音,睨著僥幸得以活命的塗難兒,他眯了眯被卯成烏眼青的眼,一抹涼薄笑意在唇邊流轉,“不知這位北涼五王子知道坑了他的是十七皇子妃時會作何感想?”而此時,認出了聞瀾的侍書提醒著一臉懵似記全然不記得其人的自家小娘子。長平伯府的世子夫人聞瀾非但姓聞,其祖上更同聞氏嫡枝同宗同源,她這個聞氏旁枝女,雖歲數比聞灼灼大上許多,可依著輩份卻是要叫聞灼灼一聲姑姑的。聞灼灼眯了眯眼,想起來了,原身不耐煩後院女人們的交際,對這位旁枝的侄女也並不熱絡。而十七皇子嬴容不得他皇爹待見於帝都王候勳貴中並非秘事,長平伯府雖逢年過節的也會差管事的送上節禮年禮,可再多的就沒有了。聞灼灼快速回憶了一下夢中所見,沒扒拉出這個便宜侄女的結局,想來這侄女太過小透明,於這帝都中沒激起半點兒水花吧。今兒過得夠充實的了,聞灼灼倒是想安安靜靜的打道回府,可經侍書提醒,又眼見著便宜侄女神色倉皇,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奔逃狀,禁不住好奇心起,忽想到當日江美人所說,心內已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歎氣道:“既然撞見了,就是有緣啊,罷了,咱們也跟去瞧瞧!”難不成這便宜侄女跟原主一樣也想逃出帝都?畢竟這便宜侄女的爹娘受了聞氏嫡枝的株連,也被下了大獄待罪問斬呢!咦,瞧她去的這方向,並不是往城外去呀!……詔獄外,把守森嚴,兩隊悍卒血腥氣濃殺氣凜,人躲鬼避。“娘啊,兒去了!娘啊,兒去了——”壓抑的嗚咽聲化作泣血悲鳴,淚流滿麵的女子跪倒在地,朝著詔獄鐵門方向規規矩矩的行叩頭大禮,一下下“呯呯”聲響,似難舍心中掛念又似就此告別。伴隨著扣頭聲響的是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的哭聲漸大,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而那渾身上下縈繞著萬念俱灰般一下下重重叩頭的芊瘦身姿,忽就令窺探著的聞灼灼鼻子發酸,一聲聲又似扣在了聞灼灼的心房,令她心有震顫……聞灼灼穿來之前,是由孤兒院的女院長撫養長大,後女院長更辦理了領養手續,直接領養了聞灼灼。孕期中的院長親眼目睹了丈夫的偷情背叛,深愛打擊以致流產導致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院長溫柔善良又多才多藝,然卻因著情傷性情大變,自此變得沉默寡言無喜無悲,甚至是失去了表達愛和情緒的功能,也隻有對著養女聞灼灼時,眼底深處才會流露出一抹溫柔來。聞灼灼自問從事律師行業多年來已是見多了黑白顛倒文過飾非,更見慣了人心叵測冷血無情,可聽著這聲聲血淚泣的絕別和不舍的嚎哭,還是心生了絲酸楚,畢竟,臉上掛笑心底深處冷心冷清的她卻是人性未泯。然這世上就是有鐵石心腸人性泯滅之人,更有本為弱小,卻對待比其弱小者更加殘酷狠戾的宵小,就如此時緊追而來的幾個丫鬟婆子。急奔至近前一長有吊眉眼滿臉刻薄相,穿戴卻頗為體麵頭上還插有一根粗金簪的婆子此時眉頭皺得死緊,尖利的聲音怒斥道:“你娘還沒被砍了腦袋呢,你在這兒嚎的什麼喪!”“聞展父子降敵叛國,聞氏上下死一百次都不嫌多,我們家世子爺仁慈高義,顧念著夫妻情份沒有將你這聞氏女給休了,沒讓你這個聞氏女跟著聞氏全族上下一塊去死以贖罪孽,你就該心懷感恩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跪在祠堂裏自醒已身,現竟然偷跑到這兒當街嚎哭,你這是心中有怨更對世子爺對我們‘長平伯’府有仇有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