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府中這一幫追來的丫鬟婆子,緊跟著自家主母跪在地朝著詔獄方向磕頭的青衣布衫的婢女慘白了臉色,雖身子顫成了風中葉,可兩眼卻死死盯著這群目露猙獰的丫鬟婆子,更伸出兩手呈阻攔狀死死的擋在自家主母身邊,意欲以單薄之身為主母擋難。倒是淚流滿麵的聞瀾,似早已知如此結果,心如死灰的她不曾看上這些人一眼,隻又重重彎腰伏背叩下一頭後,挺直了身子,抬頭來,額頭已是破皮青腫更有絲絲鮮血溢的她布滿紅絲的兩眼直勾勾盯著詔獄獄門方向,似透過厚重的鐵門看著什麼。這一眼之後,就是永別了!不,應是她先於父母親人早走一步,奈何橋上孟婆攤前,她等著與父母親人們相聚。隨著吊眉眼的婆子發難,其它的婆子和著綢衫的丫鬟們彼此對視一眼,再看向當家主母時,臉上流露出不耐,齊齊上前,一幫人掐擰打罵著主母的陪嫁婢女青荷,另一幫則連拉帶拽的要將長跪不起的主母拖起來,嘴裏還七嘴八舌道:“夫人,還請你自重!”“夫人,你如此行徑成何體統,真真是丟光了我們‘長平伯’府的臉麵!”青荷不顧身上被掐擰的傷痛,紅著淚眼的她奮力掙紮著欲解救被婆子丫鬟們粗魯拉拽的夫人,卻是又被那個吊眼的婆子狠狠擰了幾把,已然不管不顧的青荷哽咽著憤怒嘶吼:“世子爺看我家娘子母家遭了難,便由著寵妾百般淩虐糟踐我家娘子,說什麼世子爺仁慈高義,我呸!不過是個虛偽又無恥的貨色!”“還有你,不過是那賤妾的奶嬤嬤,卻仗著那賤妾得世子爺寵,全然不將主母放在眼中,如今聞氏遭難,那賤妾還有你們這些惡奴便日日挑釁辱罵更動手打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被你們折磨的身上傷痕累累,娘子她不過是想在被你們闔府上下淩虐弄死之前最後來看一次娘親,你們……”執守在詔獄外的官兵們麵無表情的看著這邊熱鬧的一幕,可當聽到青荷憤怒哭訴後,冰冷的目光忽就微閃,再看向被一幫婆子丫鬟包圍撕扯拽拉更暗下黑手掐擰的聞瀾時,眼底裏一抹異樣色閃過,聞氏獲罪,實是天子定的罪,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便是生出憐憫的心,都不應該。可這長平伯府行事也太惡心了,便是擔心不為君喜,將聞氏女休了便是,或是痛痛快快的給個了斷,怎就由著一個寵妾和下仆們作賤原配發妻?!“啪——”聽到家醜被外揚了的吊眼婆子大怒,掄起大巴掌給了青荷一記大耳刮子,幾個婆子不甘勢弱,立時又踢又踹的將其踹翻在地死死摁住竭力掙紮的青荷,更有一尖下巴頦的婢女將帕子塞進怒吼聲聲的青荷嘴中,動作之生猛凶狠,直噎得青荷翻白眼。見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吊眼婆子眉頭都擰成了結兒,眼珠子轉了轉,氣急敗壞道:“你這心懷怨毒的賤婢同聞家女一樣,都是沒良心的!張嘴就胡說八道,還以為有人會信了你的胡言亂語不成,”吊眼眉的婆子回頭衝著跟來的幾個伯府侍衛厲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將夫人請回去!”“青荷……”聞瀾掙紮著,想護著被噎得翻了白眼更被婆子丫鬟們往死裏打的陪嫁丫頭,卻被吊眼的婆子暗下黑手直擰得慘叫聲聲,幾個侍衛目露遲疑,他們也是倒黴,突然就被世子爺的寵妾喬姨娘吩咐著來抓人,這跟著來後才知抓的是私逃出府的世子夫人……這幾個侍衛雖瞧不上喬姨娘的行事,奈何她是世子爺的寵妾啊!雖心有遲疑,可幾個侍衛還是一擁而上,想將淚流滿麵掙紮著的夫人塞進抬來的小轎中。眼前上演的一幕,令聞灼灼隱忍不住了,畢竟被打的可是她名義上的侄女呢,已是決定重活一回放飛自我,怎麼痛快怎麼來的聞灼灼勃然大怒,揚聲大喝:“好個長平伯府的世子爺,非旦寵妾滅妻禮義廉恥淪喪,更是揣測上意的涼薄寡義投機鑽營之徒!以為自作聰明的縱妾縱奴淩虐發妻就能討好了君上,嗬,原來這就是長平伯府和長平伯父子的行事準則!”聞灼灼連帶著長平伯一塊兒罵了進去,若長平伯是個好的,其子又豈會如此對待發妻!吊眼婆子等人一愣:這誰啊?竟敢將伯爺和世子爺給一並罵了?!抬眼就見一氣場十足的公子大步而來,呃,若是能忽視對方那隻烏眼青的話,堪稱一聲美公子。眾人心頭莫名一凜,原因無它,對方氣場太足了,就似一柄隨時要出鞘的利劍,殺氣騰騰寒氣四溢。快步上前冷笑連連的聞灼灼一字一句:“還好敵國沒有打進來,否則,如長平伯父子這等心性涼薄投機鑽營之徒定會背主叛國以討好敵國博取從龍之功!”“嗬,本王妃就看不得長平伯父子這種擅揣上意自以為是的東西!”長平伯府的幾個婆子和丫鬟不知聞灼灼所言的厲害,可府中的侍衛們卻是聽明白了對方意有所指的話,禁不住脊背發寒:投機鑽營,擅揣上意!背主叛國,博取從龍之功!這扣下來的罪名可大了去了!這話要是傳到陛下的耳朵,萬一陛下真起了疑,隻一個揣測上意,就是欺君滅門之罪啊!最可怕的是,伯爺父子倆所作所為還真是涼薄寡義揣測上意啊,否則就不會這麼淩虐糟踐世子夫人了!對了,這公子,不,這女人剛自稱什麼來著?本王妃?呃……王妃!她竟是王妃!喲,還真是,她是已出宮開府的十七皇子的皇子妃聞灼灼!伯府侍衛們認出了聞灼灼,那個服侍寵妾的吊眼婆子也認出了女扮男裝的聞灼灼,實是聞灼灼的名聲太響,且自小就悍名在外,做姑娘時更沒少拋頭露臉,還曾經當街抽過喬姨娘那強搶民女的親弟弟……認出了聞灼灼的吊眼婆子心中一驚,可旋即又挺起了胸更撇了撇嘴,將不屑明晃晃的掛在了臉上: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估計這位聞氏皇子妃很快也要步宮中那位賢妃的後塵了。她鬆了緊抓著青荷的爪子,尖著嗓子意有所指的朝聞灼灼道:“吆,這不是聞家出來的皇子妃麼,外麵這都傳聞家被下了詔獄娘娘你緊跟著就病倒了,這怎還出來了?還一身男子打扮,你……”“賤奴,見了本王妃竟敢不叩頭行禮還敢你呀我呀的口出狂言!”聞灼灼黛眉揚,伸臂擼起了袖子,“侍琴侍書,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見有人出言辱你家王妃嗎?給我上!給我揍這些目中無人膽敢以下犯上以奴欺主的東西!”早就看得眼冒火星的侍琴侍書立時拔腿上前準備開打。吊眼婆子急了,聲音雖大卻透著色厲內荏:“我們可是長平伯府的……”“打的就是你們長平伯府以下犯上的下作東西!”聞灼灼斷然道,“給我狠狠的打!便是打死這些刁奴,也有本王妃擔著!”“謹遵娘娘令!”侍書和侍琴眼睛鋥亮,也不叫娘子了,齊聲喊一句娘娘,先拉個虎皮扯個大旗,以壯聲威,手下動作卻並不慢,侍書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軟鞭,侍琴想拔袖刀,可想了想,還是抽出盤在腰間的軟鞭,二人竄身上而,舉鞭兜頭蓋臉猛抽了下去。自聞家獲罪後,她們在王府裏也是日漸艱難,早已憋屈了狠的侍琴和侍書,眼見著聞家旁係的出嫁女受辱,不禁想到自家娘子艱難處境,心有憂愁難過更是憤怒憋屈,有這麼個由頭發泄,又如何能忍!鞭嘯聲聲,挾風而至,直抽得十幾個婆子和丫鬟抱頭鬼哭狼叫。有個心大的意欲巴結喬姨娘身邊奶嬤嬤的侍衛抽刀砍向正救下了青荷揮鞭子追著猛抽幾個婆子的侍書,聞灼灼大怒,早已擼起袖子的她一個箭步飛竄上前,悄無聲息竄至背後的她抬腿自下而上狠狠踢上毫無防備的侍衛的襠下,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嚎,捂著不可言說之地倒地打滾的侍衛被一招製勝!聞灼灼的散打可不是白練的,她重金請的那位散打教練可是國家級的散打冠軍,所學可都是實戰見真章,散打最見長的是腿上功夫,手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丁點兒的地方就能打的它天翻地覆!“敢偷襲,卑鄙!”聞灼灼先聲奪人,“你個大男人竟下得手去打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你可真有能耐啊,打女人還罷了,你還以多欺少,你還是男人嗎?無恥!下流,不要臉!”聞灼灼嘴裏痛斥著動作卻不停,秉承痛打落水狗的她狠狠踹著倒地打滾的侍衛,末了,將擋路的家夥一腳踹邊兒去,拂了拂衣袍上的褶子,又抬手輕理了理滑落的一縷青絲,動作嫻雅又瀟灑,仿若方才一招打殘了個大男人的不是她。長平伯府的幾個侍衛白了臉,對十七皇子妃的彪悍有了新的認識。隱在暗處的程放,默默收了攏起來的拳頭,身為十七殿下的侍衛長,他自是不能眼睜睜著自家王妃娘娘吃虧,眾目睽睽下娘娘若是有失,丟臉麵的可是十七殿下呐!可看來王妃娘娘能應付得來,不必他出手了。而聞瀾和已脫了身掏出口中帕子的青荷則傻傻的看著眼前一幕,一時恍了心神。“啪啪,啪——”“啊——”“救命——”“張侍衛,救命啊!”被侍琴抽得潑血滿麵的吊眼婆子慘叫著,嘴裏還不忘發著狠,“我等可是奉側夫人之命來的,你就由著我們被打,若世子爺和側夫人知道了,絕不會輕饒了你們!”“……”為首的張侍衛眼角抽,默默的看向擼起袖子露著雪白皓腕正興致勃勃給自家同樣女扮男裝的兩大丫頭觀戰掠陣的聞灼灼。“怎的,你們想同本王妃動手?”聞灼灼迎著對方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抽出腰間盤著的紫金鞭,一挑眉,桃花眸豔光四射,卻是眼刃嗖嗖咄咄逼人,冷笑道,“莫說你個小小侍衛,便是你們家伯爺世子爺在此,本王妃一樣揍他們!直說吧,本王妃還沒下堂呢,敢同本王妃動手,打的不是本王妃的臉,而是打的十七殿下的臉,打的陛下的臉,打了整個皇家的臉!”“你,你們,”聞灼灼揚手以鞭直指張侍衛一眾人,“敢跟我動手,不怕死的隻管上!”幾個侍衛:“……”又默默的瞅了瞅被一招致勝還在那兒嚎叫著爬不起身的弟兄。心有掙紮的張侍衛若有若無的掃了眼冷眼旁觀著卻一直未出手阻止甚至驅趕眾看客的詔獄執守官兵,又看看早已聚攏而上看著熱鬧議論紛紛的百姓,默默的後退一步。跟在世子爺身邊的他心知肚明,事情已然鬧大了!看十七皇子妃這氣勢,這完全是要將事情往大了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