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隨口的公式化的一句,可顯然,這話並未令嬴容滿意,眼見麵色沉沉的對方微眯了眼,一個激靈感受到了危險的聞灼灼立時自皇帝老兒手中那把割頭刀下逃出升天的喜悅中清醒了幾分。她幹笑著一口悶了杯中酒,末了,借著酒勁兒笑吟吟的迎視著對方,似笑似嗔道:“殿下,那麼您呢?您可也是痛恨聞灼灼?”嬴容微眯的眼眸突的一跳:“……”一旁侍候著的陳全默默斂了呼吸:“……”娘娘,殿下問您呢,您將話題扯到了殿下身上是個什麼意思?似沒想著嬴容能回應,聞灼灼又抬手一撩廣袖,伸手捧起案上侍琴剛承上來的那壇美酒,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一仰脖,自顧自“噸噸噸”硬是喝了大半壇的美酒佳釀,末了,抬起小臉兒頗為舒爽般更是毫無形象的長舒了口氣:“這樣喝酒才痛快嘛!”聞灼灼豪放的動作令下麵一眾美人侍妾愕然,定定的看著,末了,表情各異心有嘀咕:嗬,粗鄙!到底是武將門出來的,終究是露了粗鄙不堪的真麵目!奇怪?殿下究竟說了什麼竟令聞氏女如此興致高昂失了矜持?咦,難不成娘娘真要複寵了?殿下真會因著聞氏女而敢招致陛下的不滿嗎?可,怎瞧著殿下似乎待娘娘確實不同往昔了呢?……砸巴了下潤了晶亮酒液的嫣紅小嘴兒,末了,聞灼灼晃著小腦袋探向嬴容,眨巴了下笑得狡黠的桃花眸,呼著酒香的小嘴兒嘿嘿笑道:“殿下,您止定是恨聞灼灼的,”旋即肯定的重重一點頭,“嗯,恨她自以為是的深情,恨她死纏爛打的厚愛,更恨她以愛重情深為名剝奪了您的擇妻權霸占了您所愛的名分……”嬴容靜靜看著眼前這張兩腮染了緋紅,醉意醺的麵容,默。杵在旁裝死的陳全:“……”娘娘,實話好說難聽啊!“其實呢,殿下您嫌惡甚至是痛恨聞灼灼也並無過錯,畢竟,彼此相愛才是緣,單方癡戀那叫傻,因著單方的情深愛重便苦苦糾纏成了另一方的苦惱甚至是負累,那就是孽了!”“不過殿下,你以後不必再為此煩惱了,因為,深愛你的癡戀你的聞灼灼已經死了!”直勾勾盯著聞灼灼的嬴容:“……”目瞪口呆的侍書侍琴,陳全:“……”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聞灼灼忽又抱起酒壇猛灌上幾口,而後拋下酒壇,一挺胸,舉手拍的胸口“啪啪”作響,一副豪氣幹雲狀道:“我,聞灼灼,在此立誓,自此了卻凡塵心,隻一心向道,尋我道心,”抬手指天,兩眼珠子鋥亮,“此誓,天地為證,明月為鑒,若有違,三清神尊共誅之!”嗬,我都是被打發進“上延觀”的人了,一心向道尋道心總沒錯吧?至於所尋的道心為何,嘿嘿,就不能說與爾等聽了!嬴昭帝啊,我這誓言能傳到你耳朵裏不?你肯讓我在“上延觀”安安穩穩的苟著不?!嬴容啊,我把聞灼灼已死的真相告訴了你,實在是本姑娘為那個深愛著你卻被你所傷所毀的傻姑娘不值!世間最值錢的是情,可最不值錢的也是情,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呐,嗬,也隻有那個因愛迷失了自我的聞灼灼才會把你當塊寶兒在愛恨中糾結,至於我,可懶怠同你攀扯!“娘娘,您,您……”侍書無語凝噎,隻覺滿心悲涼,自家多好的小娘子啊,深知自此就要生生耗死在道觀裏了,難怪行為張狂心性大變,說什麼愛殿下的那個自個兒已經死了。“殿下……”一道婉柔鶯聲起,眼見著上首頭頸幾近交纏附耳低語,談笑風生喝酒暢飲最後更是癡呆呆彼此凝視著的兩人,心有幽怨更是酸澀妒意按捺不下的江美人忍不住執盞上前,她的舉動令一眾侍妾美人眼睛一亮,各個也按捺不住了,持酒盞躍躍欲試。“退下!”上首的嬴容猛轉過臉,一聲斷喝令話剛啟了個頭的江美人嚇的一哆嗦,從未被殿下如此疾言厲色嗬斥過的她懵了,卻在嬴容漆黑的瞳子逼視下紅了眼眶而退。回過臉又直勾勾盯著聞灼灼的嬴容,雙唇幾近抿成了直線,突然探頭抵近聞灼灼,聲音沉沉:“你,到底是誰?”將門虎女的聞灼灼未出閣前脾性囂張執拗,行事灑脫更非尋常閨閣女子矜持自斂,可自嫁與他嬴容為妻,她的囂張和灑脫已漸失了鋒芒和風骨,可此時此刻……看著眼前的聞灼灼,目光恍心有異樣的嬴容尚未及分辨出此間真意,已是質疑道。“我……是誰?我是聞灼灼呀,咦,殿下你臉怎瓢偏了?嘴巴怎也是歪的?”聞灼灼眨巴眨巴泛著酒紅的桃花眸,似不勝酒力,支手托腮,歪頭笑嬉嬉道,突然又伸出手去拍對方的臉,嬴容一個恍惚竟被她拍了個正著。聽著那“啪啪”的拍臉聲,一旁裝死的陳全隻覺牙疼。在平靜的臉上終裂了縫的嬴容發怒之際,那拍他臉的手忽就停了動作,轉而勾指挑起了他的下巴,伴著一縷酒香的聲音幽幽在耳邊:“殿下,你這又是何苦呢?”嬴容:“……”“殿下,你多年的隱忍和委曲求全又換來了什麼,值得嗎?”嬴容不喜這含了憐憫惋惜的語氣,然心弦卻是不受控的微微一顫。“殿下,你的身份……注定了你的避無可避!”嬴容霍地驚醒過來,猛一甩臉,甩開了那勾著他下巴的指。心驚膽顫的侍書上前想打斷自家小娘子,可卻被醉眼迷蒙的聞灼灼拔拉開,嘴裏仍繼續嘟囔著:“其實呀,我知道,我知殿下你心中有人,既有所愛,索性表明心跡去求得陛下賜婚,成不成的不也是努力過了,做了,便有五分機會,不做,就毫無機會,嗝……”被酒嗝噴了個正著的嬴容眼皮子顫,不知是氣的還是酒星子濺了眼。“呯”的一聲,惹了事的聞灼灼忽就兩眼一閉,委頓了身子醉趴在桌案上了。“殿下,娘娘不勝酒力,言行無狀,還請殿下見諒,奴婢這就扶娘娘下去醒酒。”眼見嬴容一張臉幾變顏色,心知不妙的侍書忙上前告罪。不及嬴容反應,生怕自家小娘子被問罪的侍琴和侍書架起人就走,去之速度,尤如惡狗在後攆一般。眼睜睜著這一主二仆去的背影,有些傻眼的陳全:這,攔還是不攔?再看看自家殿下被拍的泛了紅的左臉,默默的縮了縮脖。嬴容氣急反笑:“她酒量不是好的很嗎,怎這就醉了?!”話雖帶著惱,可終究沒讓侍衛去攔那倉皇而去的主仆幾人,望著那漸去漸遠的背影,目光幽深。東來院。眼見著惹了禍端的小娘子呼呼大睡睡得香甜,心力憔悴的琴棋書畫默默的退下了,小娘子睡了,她們幾個可得好好的思量一番如何應對殿下的突然發難,重中之重則是要守護好小娘子!複歸安靜的室內,聞灼灼忽就睜開了眼:嬴容,你沒同他人一般為向嬴昭帝表忠心灌我一杯毒酒弄死我,這份情,我聞灼灼今兒是還了,希望我的提醒你能明了!我今夜之所說會觸怒刺痛了你嗎?會!可多久你未聽到這般撕開殘忍的現實卻是十打十掏心窩子的話了?所以,你會舍得罰我?哎呀,我聞灼灼是多麼善良的好姑娘呀,怎就淪落到要去道觀了卻餘生的地步了呢?皇帝老兒要我束發修道了卻凡塵,那麼趁著還未進“上延觀”,嗬嗬,我是不是可以再在紅塵肆意一回啊?!複閉上了眼的聞灼灼唇角彎,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這笑意,似窗外的那彎冷月,明明皎皎,卻清冷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