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上藥(1 / 2)

那日,大雨滂沱, 充沛的水汽將他包圍, 他的意識幾乎被凍結得“一幹二淨”, 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四周“嘩嘩”的水聲。那水聲鋪天蓋地,將他與此生此世隔離,他的思緒飄得很遠, 遠得似乎這個世界跟他毫無關係, 他隨時可乘風而去, 可每次他要飄走的時候, 又有一個聲音穿透雨霧,堅定清晰,跋山涉水而來, 將他一次又一次地拉回現實, 神魂歸位。

“西流。”

“西流。”

“西流。”

跑一段路,她就要喚他一聲,他聲音輕,有時被雨聲覆蓋了, 她沒聽見, 就立刻掀開簾子來看, 看到他還睜著眼, 嘴角微微一動鬆一口氣,又立刻放下簾子轉身趕路,馬上,那一聲急過一聲的“駕, 駕”在如潑大雨中響起。

風雨實在太大,時常把車簾掀起來,送入些冰冷細雨,他透過無數個被掀起的瞬間,看到她一身單薄衣衫,頭戴一頂壓根擋不住什麼雨的蓑笠,整個後背紅得觸目驚心。雨一直下,敲打在她身上,她被抓破的後背結不起來痂,每揮一下馬鞭就牽扯一次傷口,她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隻是一聲又一聲地喚著。

“西流。”

“誒。”

“西流。”

“誒。”

整整一日兩夜,終於來到赤霞山下,山路陡峭狹窄,隻能棄車騎馬,她坐在他的後麵,將山路的顛簸和他整個身體的重量統統扛在自己受傷的肩頭。

雨終於不下了,但山中樹木繁盛,枝椏掛滿雨水,稍一動靜,雨水就簌簌而落,她每每俯身擋去大半雨水,生怕落到他的肩頭。

這一路上她米粒未盡,實在受不了就仰頭喝天上雨水,人馬皆如此,薑朝涯的馬似乎有靈性,背著他們到了索橋盡頭,才力有不支倒了下去。

她的後背受了傷,承受不住力,隻得將他抱起。

索橋雖叫做橋,卻沒有平穩的木板,沒有堅固的欄杆,隻兩條巨型鎖鏈為踏腳,兩條細瑣為扶欄,在百米長的裂穀之間橫空穿越。

“抱住我。”她淡淡命令道。

西流知道此番凶險,關鍵時刻不能耽誤她用手,他

的手越過她的肩,繞上她的後頸,相疊交錯,頭輕輕靠到她的肩頭,他覺察到她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了下,然後起身躍上鐵鎖。

鐵鏈“嘩啦”一聲發出了刺耳響亮的碰撞聲,這空幽寂靜的山穀仿佛被撞出了一道缺口,如同他的心房一般。

他頭埋在她的頸間,隨著她一起一落,身後煙雲嫋嫋,恍惚間他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似雪似花,又清冷又溫存,他想,那是她的體香。

他有些貪戀地吸了一下,想把這個味道永遠永遠烙在心口,然而他想起了什麼,腦中白光一閃,糟,他忘了此處有機關,因他從未走過這條路,一時沒想起來,但此刻她正在鏈中飛行,他不能輕舉妄動打破她的平衡,稍有不慎兩人便是葬身穀底。

他靜靜等了幾個起落,她落地的一瞬間,他掏出腰間竹笛,運氣全身僅存的內力,隻為了將那個調子送出去……

阿笙對著《逆筋》念了整整一個下午,嫣紅霞光滿蓋,夜色即將來襲,體內真氣回轉,周身溫熱藥泉覆蓋,他的四肢和五髒六腑漸漸溫暖起來,千萬風雪,終於退到生命之外。

他緩緩睜開眼睛,迷離的世界重新清晰起來,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心,周身泉水鮮紅一片刺痛了他的眼,他似乎想起什麼,連忙轉身,卻看到身後之人搖搖欲墜,他一把扶住她,立馬吩咐道:“阿笙,幫我拿兩套幹淨的衣服。”

阿笙又是立馬合書奔跑,邊跑邊問:“送到哪裏?”

“花閣。”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衣衫如血,此藥泉水熱且有活血化淤之效,她尚未凝結起來的手背和後背傷口又被這藥泉泡開,血流如注,整整一下午,他靈息全閉,沒聞見這滿池血腥,如今鼻通眼睛,心中酸澀。

“小白花。”他輕輕喚了她一聲,聲音嘶啞低沉。

她看到他醒來,什麼也沒說,隻是放心地舒了口氣,嘴角開出一朵淺淺的笑,然後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他一把抱她離開水麵,衝向花閣。

風樓藏書,花閣放藥,中間一張雪塌,雪塌之下全是山中發熱玉石,上麵做成床榻,日日溫熱,年年不

息,西流幼年內力淺薄之時,時常睡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