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冕雙眼像隔了一層紅色的水霧,雙掌微微顫抖, 他源源不斷地將內力注入無姬體內, 試圖穩住她碎如瓦礫的心脈, 低啞著冷聲道:“自作主張!”
麵對蘇冕的斥責,無姬卻好似無聲地笑了一下,隻是曾經一笑即旋出的酒窩始終沒有浮現。她努力地仰了仰頭, 想要多呼吸點新鮮空氣, 終究進氣不如出氣多, 淩厲而狡黠的目光因此刻的虛弱而露出難得的溫柔, 在氣息如薄紙的一線間,低聲道:“公子,放無疆走吧。”
無疆瞬間淚如雨下。
她知道, 無姬這一掌不隻是為蘇冕擋的, 更是為她擋的。她未曾想過,原來她想要的自由把無姬至於忠義兩難全之中,讓她最後隻能以命相舍,不負忠誠, 不負情誼。
無姬總對她說, 這世道, 自己的命總比別人的重要。
可無姬卻是將的她命至於自己之上的。
她忽然想起那日狼群之中, 那個身穿朱色衣裳的小女孩,身量也就隻比她高那麼一點兒,一把背起她,步伐堅定地走向馬車。
那個長大了的小女孩此時正轉頭她, 似乎想跟她說什麼,可實在沒有力氣,隻是徒勞地張了張嘴。
殺手通慣唇語,無疆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要對不起,哪裏有對不起?
無姬極速地衰落下去,無疆心中茫然而痛苦,刹那間,似乎想到什麼,眼神驟然一亮,她突然低聲道:“我必須救她。”
她看了一眼西流,但那一眼隻是快速地劃過,並未產生任何交流。她放下他,快步上前,右手在左腕上極快地一抹,屈膝跪地,不顧蘇冕微震的神情掰開了無姬的嘴,血從手腕噴灑進去。
無疆將手腕緊緊得貼在無姬的唇上,右手抬高她的後頸,讓血液能順利地從她快閉上的喉間流下去。
蘇冕看著她一係列有違常理的操作,沒有說一句話。他隻是看著她,想到曾經的調查。
自從知道有人要殺無疆,他就啟動了東朝的勢力去調查,從烏鴉麒麟再到那個神秘的朱管家,一路順藤摸瓜,沒想到這事情也調查越複雜,最後
還觸摸到了一個隱藏在身後的神秘組織。這個組織經年累月,已然成為一個龐然大物,可竟然能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見縫插針無孔不入,還禍害東朝子民。
他已經開始著手部署鏟除。
但是這一切跟無疆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非要追殺無疆。
他早就發現了無疆身體的異常,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可回來後她手背和頸部的痕跡都消失了,隻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極速地發展,他還沒來得及問她。
況且他知道,就算問了她也不知道,不然以當時的無疆,不用等他開口就會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報一並告訴他。
後來找到逍遙子,他卻隻打啞謎般說了一句——她隻要不死,就能活,但她可能因她的不死,而死。
然而就在前不久,江湖和一些隱秘的豪門貴圈忽然開始討論起一個叫做“孤燃花”的東西,說是生長在極寒之地,百年一朵,能生死人,肉白骨。他聽到消息時就有一種敏銳的直覺,馬上派人去查,發現此消息的源頭來自江湖交易黑市流離之地,並在那裏發現了無疆的身影,可她在裏麵做了什麼,卻是無論如何也查不到,而且就此失去了她的蹤跡。
他讓影衛去雪山找,數月之後發現他們的蹤影,終於在他們下山入南國邊境之時截住,正巧西流施針,可趁虛而入,抓回無疆。
可誰知無疆功力大漲,影衛大敗,無姬有心放水,他收到消息親自捉拿,幾乎兩敗俱傷,無姬飛身擋掌,演變到如今無疆割腕喂血的模樣。
聰明如蘇冕,心中早就有一番揣測,如今種種,證實了他的猜想——無疆從雪山“死而複生”是食用了孤燃花,隻是這東西真的有那麼神奇嗎,能救得了無疆,還能救無姬嗎?
無疆緊緊盯著無姬,額發濕了一片,可無姬絲毫沒有要複蘇的跡象,怎麼會!當初不是解了延武見血封喉的劇毒,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西流心口後背被捅出兩個窟窿之時,她的血不是也立馬讓血流如注的他瞬間傷口自愈?對了,還有兩個月前,她自己被打得經脈盡斷全身癱瘓,經脈也不是在一炷香時間內就恢複,四天之後
生龍活虎?為什麼,為什麼到無姬這裏就不行了呢?是血不夠嗎?
無疆眉間緊緊擰起,像是墜落千斤的重力,她運起孤燃內力,讓全身的血液瘋狂地往手腕湧去,血流得太多太快,來不及從無姬狹窄的喉間流下去,盡數從嘴巴淌下來,被無數人豔羨爭奪的血就這樣被盡數浪費在衣服上,卻隻是讓無姬本就朱紅色的衣服加深了一點點顏色,幾乎看不出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