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黑衣重裝走在街巷,看著慶祝的人馬吹吹打打,歡笑著從他身邊走過。
謝湛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
明明隻是擊殺南方大妖後的路過,卻情不自禁停了下來。
他收斂氣息,抬眼看去,有一無人居住的小院安靜靜謐,臨近春末,杏樹上隻有星星點點的粉白花瓣,而樹上那隻秋千架已不見蹤影。
他鬼使神差地推開裏屋木門,屋內陳設依舊,顯然,謝府女主人不定期會派人灑掃這處近二十年無人居住的閨房。
桌上壓製一遝紙,紙麵已經泛了黃。
他拿起其中一張,上麵扭扭捏捏寫著‘謝偡’兩字,像是更早更早的初學者,練字時非要寫下什麼別有意義的字體,他有一瞬的晃神,手中紙張如有千鈞之重。
他沒有辦法放下手中宣紙,隻是在這間不大的房間中站了許久。
直到屋外的敲敲打打從杏花苑的門口路過,他才抬了頭。
同額間已經滿是皺紋,同旁人打趣的謝大夫人視線相對。
謝大夫人有一瞬的愣住,他也有一瞬的愣住。
宣紙上有兩滴冰冷渲開墨跡,將原本那個歪歪斜斜的‘謝偡’濡濕成了‘謝湛’,反而改錯為正。
小孩子舉著糖葫蘆從門口跑過,說笑之間看著杏花苑的大杏樹,拉著祖母的裙角:“為什麼那個院子沒有人住呀?”
謝大夫人慈愛的揉了揉孫兒的頭,“有人住的。”
“啊?誰啊。”
“你的一位姑姑。”
小孩子不解:“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她?”
“她啊。”謝大夫人歎息一聲,“她去天上,做神仙去了。”
“神仙!哇,好厲害。”小孩子驚呼著跑開,似乎是想和人分享自己有一位神仙姑姑,離開杏花苑朝著客堂跑去。
謝大夫人抬頭,凝了謝湛一眼。
他向她點了點頭,極輕地道了一聲謝。
可是再去看手中宣紙,哪裏還有謝湛兩個字的名字,日光照耀下,仿佛隻是一場幻覺。
他沉默片刻,剛抬腿要走,便忽的聽見一個聲音。
這邊,忽然有小廝滿眼歡喜地跑到謝大夫人更前,小聲道:“大夫人!曲神醫也來了!”
謝湛這步子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或許…隻是重姓?
他歸位之後,便不再關注下界情況,謝府後來發生的事情,他也未多放於心間。
就連這曲醫生是誰,他也並不清楚。
或許,很多事情,就在這樣的冷漠中再也無法歸來
“請,快請!”謝母似乎一瞬來了精神,“還不去招待一二。”
“不必麻煩了。”有笑音從遠處傳來,小廝口中的神醫從門口走出,清雅俊逸,風度翩翩,一身月白纖塵不染,舉止之中朗如清風明月。
周圍女客見其樣貌風度,一時間竟都不自覺停住手中多做,視線有些癡然地落在他身上。
“聽聞二公子高中。”他同謝母拱手一禮:“來的匆忙,未帶什麼好禮。已讓人送到倉府,還請大夫人莫要嫌棄。”
“這是哪兒的話。”謝母麵上掛了真誠地笑意,讓人帶著他坐下,“曲神醫能來,便是我們的福氣了。”
她招呼著人看茶,修祈極有禮地搖頭:“還有一人,也帶了賀禮。”
謝母似乎想到了什麼,動作忽的停在那裏。
連同停住的,還有遠處杏花苑裏的那位,謝湛黝黑的瞳仁縮起,似乎無法理解為何他會在這裏。
“那我便直說了。”修祈歎道,溫和笑著同她傳音,“不知謝大夫人,可有心長生?”
……
她沉默不言,修祈便等在一邊,禮貌地微笑。
隻是那笑,無名相像同嶽母求取心上人的少年公子。
“……我老了,很多事情,也想了很多。”誰知,最後,謝母卻搖頭,“輪回重生,沒什麼不好,普通凡人的生活,何嚐不是件幸事。”
修祈點頭:“我們尊重您的選擇。”
謝母忍不住笑了:“你這一句敬詞,可是折煞我也。”
“言重了。”修祈歎息,“我同安安之間,還多謝大夫人體恤。”
謝母神情放鬆,卻橫眉道:“謝我作甚,安安能有個好的歸宿,芸芸和程將軍在天之靈,也算終能安息,這事當是我謝你才對。”
修祈隻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