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鬼界很有意思, 天空總是搖搖掛著一輪陽日,從西邊升起,再從東邊落下, 最後換上鬼界獨有的紫月。
為了照顧大部分實力不濟的小鬼, 這並不是真正的太陽, 而是上界太陽的虛影。
“下…下雪了!”
有鬼無比震驚地看著細細碎碎的白色雪花從天空落下, 落在魂體上,帶來一點兒冰涼。
在場的各位, 絕多數自死後,便再也沒有看過四季輪轉。
程安懶散趴在鬼王殿新修的木桌上,撐著腦袋看窗外棉絮似的雪霜落在無光路的鵝卵石上,鋪滿一層細白砂糖般的絨毛。
有幾個幼年時便死去的小鬼,在很遠的地方熙熙攘攘堆著雪球,乍一看去,就像普通的人類小孩。
鬼王界新下的令, 十年下鬼齡的孩童, 都於鬼王殿生活。
殿外有鬼童躡手躡腳的從無光路前經過, 白日下銀藍的流光花有小腿的高度,一切就像人間一樣。
“外麵下雪了哦。”
正殿的大門吱嘎一聲推開,修祈很應景的一身竹紋月白重袍, 外套一件青灰鬥篷,鬥篷邊有一圈細軟絨毛,上麵的雪花已經化成水滴,睫毛上還掛著冰霜,笑道:“是太陽雪,或許能帶來好運。”
“…明明是你造的景。”程安靠在自己手臂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虛偽,卻習慣性抬手屈指, 將身後裝飾性的小火爐點燃,示意某隻修祈自己處理自己身上的冰霜。
他笑了一聲,並不在意,將鬥篷褪下,身上裹挾的寒冷消失,隻剩下一片幹燥溫暖,走在程安跟前:“不過,我想這不影響它能帶來好運。”
陽光灑在他身上,看著就很暖和,程安心思上下浮動,當下便決定跟著心走。
她飛快支起腦袋,推開椅子,站起身,向前一撲,站在那裏的人將她抱了一個滿懷。
真的超暖和。
感受到溫暖嗬讓人心緒浮動的草木香,程安很是舒適地眯起眼睛,在他胸前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甚至情不自禁蹭了一蹭他的胸膛。
“累了嗎?”他仍由對方如貓一樣在自己懷裏縮著,抬手順著她的頭發,很不經意似地建議,“不如去寢殿躺著,那裏更暖和些。”
“不要。”程安拒絕得很果斷,等全身都暖和起來,才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下他的下巴。
他很無奈地將手臂又攏緊了些,近乎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抱起,棕珀眼瞳明淨中蘊藏笑意:“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
她眨了一下眼睛:“新界開辟十五周年紀念日?”
“還有?”他依舊是笑。
她沉思一下:“鬼界第一次下雪祭典?”
“嗯,還有嗎?”
“江如星母親和妹妹的忌日?”
“……安安。”
他很無奈地喚了她一聲。
看他這副少見的態度,程安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一雙星辰似的眸子亮得過分,又往下吻了吻他的喉結:“好啦,我當然記得,是結契禮。”
真是的,怎麼會忘掉嘛。
前些日子,她磨了好久,才將鬼王的位置重新丟給他。
這樣自己也能多少安心一下,有什麼束縛著,總不至於讓他輕易再弄出什麼幺蛾子。
雖說這家夥本人表示隻有她在自己就會很安分。
但是狼來了的故事總是有那麼點道理的。
程安打了一個哈欠,覺得自己吸夠了狐狸,想從他的臂彎裏退出來,可是那雙明明稍顯清瘦的手臂卻緊緊環著她,其中一隻甚至將她往自己懷裏又用力扣了扣。
“抱完了就丟,可沒有這樣的好事情。”他彎起眼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半披下的深棕發絲落在她肩膀上,帶來些蠱惑性的癢意。
他捏了捏她的纖白指尖,置於唇畔,拿齒尖輕輕又很有暗示性地咬了一口。
“!”明明該不該做的都做了,她還是覺得被他咬過的指尖隱隱發燙。
好像某個時間點開始,這個人就越來越過分了。
她越發覺得熱了,木香染得人有些暈暈乎乎,隻好由著對方俯身捧著她的臉一寸一寸細細啄吻。
他的呼吸透著讓人戰栗的癢意,拂在麵頰,讓人舒適的近乎融化。
吻印在唇畔的時候,先是像雪花一樣輕軟,一觸即逝,溫熱的呼吸緩慢離開,她略不滿地睜開眼,卻看見琥珀的眼瞳裏帶著讓人沉醉的笑意。
“挺甜的。”他如在品嚐某種佳釀,笑了一聲,指腹緩緩撫過她潮紅眼角,“是酒嗎?”
“我剛剛熱了一點點…”她的話音被含入在溫柔的木香中。
屋外的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落,屋內小火爐火星劈啪作響,是人間臘月暖陽照進鬼王殿的鏤空窗子。
這一個吻在不知不覺中,不斷被加深延長,力道漸重,由開始淺嚐即止,到後來無法掙脫,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唇舌被人掌控,滿世界隻有他身上獨有的味道和那雙讓人惑亂的暗棕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