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窩在小屋裏,等趙文雯。
我打早晨就開始倒敘著想我們幾個人的革命友誼。要說,我們南來北往不是鄰居不是同學,還都性格迥異。因為書,卻誤打誤撞趕一塊兒了。那麼多年,我們待在各自的MSN裏,趙文雯和省略號是幹正事的,平時沒工夫瞎搭咯,我跟鄧克拉就不一樣,廢話都不夠我們說的,自打這閨女去了一家以賣鑽石為坑人主業的國際集團,我們就巴巴地盼著她能給我們順點下腳料出來,可是吧,她大義滅親,愣攛掇著趙文雯買了個他們旗下公司的昂貴大鑽戒(三折)。克拉倍兒足,怎麼看怎麼像有機玻璃的。
可即便這樣,我們還是熱愛著鄧克拉,因為她熱情。熱情到一般我們害臊做的事,都讓她幹,她確實有魅力,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均能給捏合到一塊兒,還給人家分派任務。
咱聊聊趙文雯,這閨女從來不說她沾我的光還吃大螃蟹了呢,隻提狗食館兒。她說話的頻率比正常人都高,但凡是她開口,我們誰都插不進去話,實在趕不上趟兒。一般我們能落著暢談機會的時候,都是在飯口,備足了堵槍眼的幹糧,才容我們給自己爭取點兒時間訴訴衷腸。我很崇拜趙姑娘,因為她精通英語、意大利語、俄語,抽起風來半個月工夫能給別人翻譯一部三十來集的外國電視劇、動畫片啥的,最可貴的是,她分文不取。倒不是她不想要,是那些找她的人,都跟我似的,拿朋友的大帽子扣她,非逼她在情和錢之間取舍,盡管她說:“別跟我提感情,太傷錢。”可我們還是肆意踐踏著她的好心眼兒,最多完事,請頓包子。
我不能不費點勁再吹吹我們家趙文雯。她吧,洗完臉,那模樣其實扔人堆裏誰也不會多看一眼,太普通了,我覺得還沒我長得有特色呢,可當她把胭脂啊、粉啊,往臉上一抹,簡直就是章子怡,我們跟她出去都得戴墨鏡,怕真有人潑墨的時候再濺我們幾個身上。在首都那地兒,趙文雯被誤讀不是一次兩次了,天擦黑的時候,隻要往馬路牙子上一站,立刻有高級車往她邊上停。後來,經我們建議,趙文雯再出門有時候連臉都不洗了,穿著也往破衣爛衫上打扮,就差往自己臉上抹點泥了。當我們看見姿色嬌好的美女因為長得好,逐漸走上醜角的道路,心中大快。
這家夥精通旁門左道,奇門遁甲紫薇鬥術八卦解夢均略知一二,我們在小飯館的時候,她經常能顯露一手,如果你對她有質疑,她就觀觀天象,告你“明天你上午來找我吧”。真拿自己當大仙兒了。可就因為不著調,我們的革命友情綿長持久,就像那三枚硬幣,這麼多年裏,在我們的手中拍得啪啪作響,裏麵藏著彼此多少的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