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剛發出去。前門附近第一排的同學回過頭喊道:“柳溪川,有人找。”

她往窗外看,嚇得一激靈,慌忙地把手機扔進抽屜。是夏新旬。

“什麼事?”

“演講比賽的稿子是你寫的?”

已經寫了兩個星期,您第一天聽說嗎?

“嗯……有什麼問題嗎?”

“明天和我一起去會場吧,現在說不通老師,隻能臨場隨機應變把你換上台了。”

“幹嗎非要我上台?我又不介意被你頂替。”

“我介意。”

“這樣我壓力很大啊,背著老師搞小動作,最後萬一沒拿到名次,回來肯定要挨批。”

男生頭側向走廊外,兀自笑起來。

“你怕挨批?”他的視線在溪川身上短暫停留,又馬上移開了,“你不踏平語文教研組就已經很好了,誰管得了你?”

“……也是,明天在哪兒見?”

“八點半在會場附近的公交站吧。”

男生說完便準備離開,手被溪川拉住。

“哎,等等,你手機號留給我,免得到時互相找不到。”

男生的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動聲色地推開溪川的手,問門邊的同學借來紙筆寫下了號碼。

溪川拿著便條回到教室,從抽屜裏摸出手機,才看見未來那位回複的短信。

“說正經的,以前重點中學演講比賽是我和新旬一起去的,這次你可千萬別去。”

讓別去就不去,你是這種人嗎?自己信嗎?二十七八歲了還這麼天真。

溪川從車上跳下來時,夏新旬已經等在站台。

“你帶傘了嗎?”看見對方沒有被雨淋過的跡象,女生急躁地問。

“沒有。我上車時還沒下雨。”男生解釋道,“車是直達的。”

車站有遮蔽的頂棚,這就不奇怪了。

溪川很失望,“唉,我也沒帶,煩人啊,天氣預報總是信口開河。”她說話時有點心不在焉。

也不完全是天氣預報的緣故,新旬注意到,她眼睛周圍有點發青,精神沒往日那麼好,看來她昨晚睡眠不佳,也許還真對拿不拿名次感到壓力重重。完全沒必要擔憂的事,新旬也找不到什麼切入點寬慰她。

兩人冒著小雨往會場步行,到達目的地也不過肩頭的衣服有點潮濕。

“聽說今天隻有我們班老師到場,你們班老師沒來。我不知道你們見過幾麵,應該沒有熟悉到人群中遠遠望一眼就能認出吧?”

溪川想了想,“不知道,反正我肯定認不出她。”

這並不能起到積極作用。

“為了以防她認出你,我們進入會場還是先分開,我和她坐在一起,你離我們遠一點,到了候場時……”男生這麼說著,突然被眼前的意外狀況驚得忘了下一句。

會場門口在登記來賓的學校和姓名,工作人員給登記後的人派發統一的瓶裝礦泉水,手裏沒有水混不進會場,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新旬轉過身麵對溪川,“你晚一點再進去。等我確認老師到場後給你發短信,如果你在她後麵登記就沒什麼問題了。”

“在那之前我能去哪裏呢?”

“樓梯間、遠一點的走廊,都可以,隻要別堵在這門口就行了。”

溪川按囑咐躲在二樓走廊,在那兒還碰見一個聖華中學的男生,好像是因為過於緊張猶豫著不想進入會場。溪川說了幾句俏皮話寬慰對方,接著收到了新旬的短信。

新旬猜錯了,溪川根本顧不上考慮演講的成敗。她隻是對自己不顧勸阻赴約感到心虛,前一天晚上甚至輾轉不能入眠,一大早的陰雨天又讓她加深了糟糕的預感。

進了會場後,溪川和聖華中學那個男生坐在一起,距離新旬和老師很遠。

可是他們仍算到得早的,中間幾排位置大半空著,新旬回頭看她一眼,兩人之間沒什麼阻隔,目光相對,溪川突然感到無可名狀的安心,終於冷靜下來。

夏新旬這個人,也許是平時為人處世不帶感情,既無情又毒舌,所以慌亂時反而值得信賴,一個眼神就讓人心無雜念,就好像最好與最壞的結果都已經坦然寫在眼神裏。

溪川在他視野中央微笑一下,他也回以微笑。

他當然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

――不是你的錯。

――現在先離開這裏,再打匿名電話報警。

新旬漠然地看著媽媽的眼睛,用兩句話就把她從慌亂無措中拯救出來。

麵對突發的滅頂之災,七歲時的他就已經能做出這種反應,根本不像一個孩子。

自那以後,他更加堅信不帶感情地處理問題才是正確的。

很久以後,當他目睹李未季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新旬也沒有動搖過,他冷眼旁觀,內心毫無波瀾,隻覺得她為自己卑劣的謊言付出這點代價還遠遠不夠。

溪川不負眾望拿了一等獎,雖然老師看見溪川上台時氣炸了,好在隨後的結果算得上將功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