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出息!”眾人紛紛誇獎。
曹操無奈地笑了笑:自己當年何嚐不是與他一樣躊躇滿誌?結果又如何呢?人自然當勉勵而行,但是世風之下誰又真的能上匡下慰。等他入了朝就明白了……
酒肉果蔬擺下,眾人紛紛就座,推杯換盞水陸畢陳,大家皆有說有笑。唯曹操食之無味飲之如水,他看著喜氣洋洋的一家人。如今他有管鮑羊左之交,又有夫妻之情、天倫之樂,為什麼還是打不起精神來呢?不知誰說著說著又提起夏侯惇、曹仁、曹洪在外鄉為官為吏的事,越發惹得曹操鬱悶不堪。這個時候還是丁衝最好,曹操隻管與他對飲,一句話都用不著說。
酒席鬧到很晚才散,曹操鑽到丁氏房裏,躺在臥榻之上看妻子織布:“你還不來歇著?”
“再織一匹給安民侄兒也做一襲新衣服吧。子疾兄弟待咱這麼好,我這當大娘的疼疼侄兒也是應當的。”丁氏揉了揉脖子,停下手裏的活,“我剛才去看妹子了,她都快五個月了你怎麼會瞧不出來呢?”
“我大意了。”
“大意還是心裏裝著別的事兒?肚子出來你能看不見?”
曹操把被子蒙到頭上:“哎呀,我的大奶奶!你就不能閑一會兒,又是幹活又是操心的。”
丁氏脫著衣服道:“人可千萬不能閑下來,一閑可就懶散了。”
她這話是隨口說出來的,可被子裏的曹操卻聽得越發難受,仿佛這話是衝自己來的。這一晚他二人還是沒有枕席之歡,曹操陪著她暢想兒子的未來。
第二天,所有事情都恢複到原樣。曹德舉著賬簿算他的賬;丁氏在房裏繼續紡她的布;懷胎的卞氏陪姐姐閑話;環兒和大丫頭則為兩位夫人忙這忙那;樓異又帶著書信踏上行程;卞秉吹起笛子哄各家的幼兒玩;曹昂、曹安民跟著小叔叔曹純去了鄉學,呂昭抱著書簡緊緊相隨……又剩他曹孟德一個人啦!
他閑逛了半日,心中仍舊鬱悶不堪,所有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情,而他該做些什麼呢?草草用過午飯,他便騎上大宛馬又回轉茅廬。不過曹操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縱馬在鄉間馳騁,直到筋疲力盡天色漸黑才回到空蕩蕩的茅舍。
“一切安好!這不過是無病呻吟,無病呻吟罷了……”他獨自躺在黑暗的茅屋中,不斷安慰著自己。
黃龍見譙
自卞氏回家後,曹操在草廬的生活越發寂寞,沒人為他唱曲,沒人陪他飲酒,更沒人能讓他抱著說情話了。可若回去住,他受不了那種瑣碎的氣氛,仿佛他已經不可能屬於那種平淡的生活了。
思來想去,曹操忽然憶起了當年隨同朱儁打仗的事,便尋來《孫子》、《吳子》、《鬼穀子》、《六韜》等書,籌措他的大作《兵法節要》。這段時間裏,卞秉和樓異時不時來張羅他的生活,供米供柴,丁氏夫人則每隔十天來聊些家常,順便取走換洗的衣物。有事可做時光便顯得充實了。每日裏尋章摘句奮筆疾書,轉眼間就到了冬天。幾卷書寫煩了,又可以騎馬出去射獵,小日子有文有武倒也自在。
這一日天氣晴和,曹操放下筆邁出柴扉,趁著好天氣剛好可以曬曬太陽,卻遠遠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孟德……孟德……”
曹操聽那悠悠揚揚的聲音很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忙四外張望。見沒有人,以為是自己寂寞了,產生了幻覺。一陣失落感襲來,他想回屋躺一躺,又聽到:
“孟德……曹孟德……你在哪兒……”
果真有人呼喚他!曹操找不到人影,也隨著喊道:“我在這兒……在這邊!”連續喊了一會兒,就見正西山坳間閃出一人一騎,那人身材高大,穿武服戴鶡尾冠,兩根雉雞尾甚是顯眼,鞭鞭打馬而來。等快到近前才看出來,來人竟然是崔鈞。
“元平兄,是你?”曹操急步迎了過去。
“哈哈哈……孟德,好久不見呀!”崔鈞下馬拱手道。
曹操替他牽過馬:“你怎會到這兒來?”
“來看看你這深山的隱士高賢嘛。”
“休要取笑,你看我這草廬還不錯吧。”
“哎呀,你這地方叫我好找啊!”崔鈞無心瞧什麼景致,“先去的你家裏,遇到了樓異,說你現在住茅舍隱居起來了。樓兄弟說要引路,我說不妨,就自己找來了。哪知在山坳間迷了路,我沒辦法了,扯開嗓子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