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自然聽得出來,根本沒敢起身,低頭再拜道:“在下不知天高地厚,曾冒犯大將軍之王師。隻因陶使君倉皇病逝,徐州百姓嗷嗷待哺,加之凶臣袁術心懷悖逆之意,屢屢興兵侵釁害民。備自不量力勉強受托,權且牧東土一時,所行者皆為保境安民效忠社稷,並非懷有他誌。現今呂布、陳宮小人反複,在下兵敗城失誠心來投,歸於朝廷聽從調遣,還望大將軍寬宏收錄。”
任你多大野心多大膽量,今天還不是得乖乖向我請罪?曹操頗感得意:“玄德休要再提以往之事,今許都初立百廢待舉,朝廷正在用人之時,你既誠心來投,本將軍豈肯拒之?”說著伸手就要攙扶。
劉備客氣道:“不敢勞煩大將軍。”自己起身站了起來,又引薦身後相隨的一位相貌端莊之人,“此乃徐州別駕,東海糜竺糜子仲。”
糜竺的名字可比劉備還要響亮得多。他是東海朐縣人,祖先世代行商,家中仆僮近萬,資財累計數億,而且善於弓馬騎射,行俠仗義揮金如土交友如雲。劉備乃是河北涿州人,在徐州缺乏根基人望,全憑著糜竺與其弟糜芳施舍錢財替他招攬人心,因此將糜氏昆仲奉若上賓。曹操久聞糜氏大名,今日一見糜竺麵目俊雅,有長者之風,也拱手道:“久仰久仰。”
“何敢何敢!”糜竺話不多,又恭恭敬敬把頭低下了。
“請進帳講話。”曹操說著就往裏走,劉備、糜竺緊緊相隨。剛邁進大帳,就聽典韋喝喊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大將軍營帳豈是隨便闖的?”曹操扭頭瞧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劉備身後還有兩個小夥子。這二人身披軟甲、頭戴武弁,腰裏挎著刀,好像是親兵的樣子。難得的是,兩人都是細腰乍背、雙肩抱攏、眉清目秀、齒白唇紅,長相還有些相似之處,年紀不大倒似是一對銀娃娃,可眉梢眼角卻有尚武之風。
“大將軍營帳不得擅入,你們還不退下!”劉備連忙嗬斥道。
“慢著,”曹操好奇地轉過身來,“他二人是誰?”
劉備倉皇拱手道:“此乃在下帳中兩員無名小將,如今無兵無馬權且充作侍衛。本不叫他們來,他們偏要跟著,冒犯大將軍虎威萬請恕罪……還不快點走!”
“玄德且慢,”曹操知道劉備不希望自己多打聽他手下的人,但他越是不希望,曹操就越要問問,“兩位將軍怎麼稱呼?”
“在下常山趙雲。”
另一個道:“在下汝南陳到。”兩人一南一北,口音各異。
“跪下說話!”劉備又喬模喬樣嗬斥道,“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兩人趕緊齊刷刷跪下。
曹操瞧這一南一北兩員小將英姿俊朗,又看了看典韋、許褚,不禁感慨良多:雖說長相好未必就有本事,不過這天底下的漂亮人怎麼全讓劉備得了去呢,糜竺、孫乾、簡雍那般掾屬也就罷了,就連一對貼身護衛都相貌堂堂……想至此,曹操頗有愛惜之意,故意板起麵孔道:“本將軍的行轅你們也敢來,膽子不小啊!不過你們忒小看我曹某人了,我堂堂大將軍豈會在帳中對你家使君不利?”
“那是自然,”劉備微笑道,“他們都是見識淺薄的小人。”
“也別這麼說。”曹操擺擺手,“為將者披肝瀝膽,他們倆也是忠心護主其誌可嘉……趙雲、陳到!”他已經記住了兩員小將的名字,“你們倆的鎧甲也太簡陋了,本將軍送你們一人一身鐵甲,以助二位小將的虎狼之威。”
劉備明知道曹操這是在拉攏自己的人,但如今人在矮簷下,也不敢違拗半分,隻催促道:“你們還不快謝謝大將軍。”
“謝大將軍賞賜。”兩人拱手稱謝。
曹操笑嗬嗬拉住劉備的手,請二人落座;而曹營其他的謀士將領都還站著,尤其夏侯淵、樂進、朱靈那等脾氣大的都圓睜虎目,緊緊瞪著二人。劉備視而不見神情自若,糜竺雙目低垂溫文爾雅。
“玄德老弟……”曹操把稱呼更拉近了一些,“你久在東州,與呂布、袁術皆有交鋒,以為此二人如何?”
劉備似乎沒想到曹操一上來就會問這個,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呂奉先乃世之虎將,胯下馬掌中戟天下無敵,高順、張遼為之先登,更兼並州驍騎百裏挑一,乃是強悍之敵。袁公路身負四世三公之名,坐擁淮南豐腴之地,然胸懷悖逆之心,實是大漢天下之賊。”這番應對很巧妙,他考慮到袁術與呂布都被曹操打敗過,把他們的評價抬高一些,就等於把曹操抬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