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還真沒理會到這一層,他覺得劉備乃常敗之人,說別人才能高也是很正常的,笑道:“玄德所言倒也有理,不過呂布有勇無謀、袁術誌大才疏,這兩個人皆非一等一的雄才。”
“是啊!”劉備慨歎一聲,雙目低垂若有所思道,“若能救黎民出水火,安社稷於天下,扶天子脫危難,複朝廷之權威,那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之人,堪稱世之砥柱也。”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拍馬屁也有高低之分。劉備並未說曹操一句好話,但是把他奉迎天子、複立朝廷的功績都摻到評價雄才的話裏麵,還當麵故意帶出一份仰慕神往的表情,這其實已經是很成功的溢美之詞了。
曹操也不是糊塗人,尤其是麵對屢易其主的人的時候,自然會帶出幾分警覺。但今天這一切懷疑都被劉備那張英俊誠懇的臉,還有那深邃神往的表情淡化了。曹操覺得他或許是在有意獻媚,但是他對朝廷的向往、對天子的忠誠,以及對仕途的渴望確乎是真的,畢竟他出身不過是一個賣草鞋的,可是花了不短的時間才爬到一州之主的,或許他的徐州來得太容易,才丟得太馬虎。曹操沒有搭他的話茬,而是關切地問道:“呂布那廝如何奪了你的徐州,不妨講來叫我聽聽。”
“唉……”劉備未曾講話先哀歎一聲,“昔日刺史陶恭祖乃是丹陽人士,所以徐州有不少丹陽兵。這些兵馬依仗同鄉下邳相曹豹橫行跋扈不服調遣。袁術突然領兵來戰,在下便帶兵出據,不想留守下邳的曹豹、許耽等人突然作亂,雖然曹豹已被我的人誅殺,但丹陽兵已引呂布入城,這才失了徐州之地。”丹陽兵的戰鬥力曹操算是領教過了,昔日他攻打徐州時,陶謙就曾以丹陽兵相抗,軍無鬥誌不堪一擊,但他們卻仰仗陶謙等同鄉官僚的勢力壓製徐州本土人。陶謙對抗曹操的失敗,不僅僅是作戰不力,其根源在於沒有處理好外來勢力與本土勢力的關係。陶謙無聲無息死了,留給劉備的是個爛攤子,作為又一任的外來勢力,劉備就麵臨過去的兩個舊黨,比昔日陶謙的麻煩更大。
曹操聽他道出原委,竟起了一絲同情心,昔日他也被兗州舊部陳宮、張邈的叛亂搞得焦頭爛額,隻是比劉備的運氣好一些。若不是有荀彧、程昱等人的力保,恐怕也像今日的劉備一樣,跑去投袁紹了。因而苦笑道:“玄德,你的事倒也值得人同情啊!”
劉備一咬牙:“丹陽兵叛亂也就罷了,呂布那廝以怨報德趁火打劫,實在是可惡。”
“不錯。”曹操勾憶起舊恨來了,“昔日也是他勾結兗州叛黨搶占濮陽為害的,你我之經曆如出一轍!”話講到這個份上,簡直有些同仇敵愾了。
劉備突然起身下拜:“在下深受呂布、袁術之苦,願追隨大將軍鞍前馬後,剿滅這一幹國賊。”糜竺也隨著跪了下來。
“哈哈哈……”曹操放聲大笑,“玄德無需多禮,咱們都是效忠朝廷的嘛!”這個時候不明底細不能輕易許諾,曹操含含糊糊不置可否,把朝廷抬出來作說辭,“這半年來與此二賊征戰,不知你餘部現在如何?”還有多大本錢,這才是曹操最關心的。
劉備起身羞赧道:“不怕大將軍笑話。呂布襲我下邳,在下糧草輜重盡失,家眷亦落入呂布之手。”說著指了指糜竺,“多虧子仲慷慨解囊,供我兩千奴客以充軍兵,又將舍妹許我為妻,才在海西勉強支持。呂布迎我到小沛之後,也是賴子仲兄弟金銀相助,征兵約有萬人,卻被呂布那廝再次擊散。少數被迫投敵,大部分流落於徐州、豫州各地,一時間難以聚攏。”
曹操意味深長地瞅了糜竺一眼。如果說劉備自不量力的話,那糜竺就是一個敢於下注的大賭徒。他把億萬家財全賭在劉備身上,甚至還與之結成郎舅之親,那他想獲得的收益又是多少呢?恐怕至少是要掙回來個公侯之位才滿意吧!
曹操忽然意識到劉備的一大缺失,他這夥人或許是各具才氣有過人之處,但骨子裏缺乏對整個天下形勢的認識,沒有像荀文若、郭奉孝、戲誌才那樣的智謀之士,隻是靠著一股子闖勁去拚去爭去闖。即便心機深重曲意逢迎,雙目茫茫又能掀起多大浪來呢?但這股子闖勁卻似曾相識,或許那就是十多年前曹操自己在官場上奮力打拚的影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