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漢靈帝的身後事(1)
斬斷舊情
天子大喪最是繁瑣不堪,文武百官所行事務皆有禮製:太尉上諡讀策,司徒率先領喪,司空、將作監理器物,太常司儀傳哭號,宗正禮待諸侯,大鴻臚奉迎九賓,太仆監造喪車,大司農典算支錢,光祿勳、衛尉守衛梓宮……簡直把所有人折騰得四腳朝天。
莫說朝廷大臣了,各地諸侯王也要千裏迢迢進京奔喪,甚至洛陽城的百姓也得跟著披仨月白袍子。
在京官員不論品級五日一會臨,太後、皇帝劉辯、渤海王劉協也得跟著陪哭謝喪。每隔五天折騰這麼一次,這三個月過去,到漢靈帝劉宏下葬邙山文陵的時候,太常卿再傳令喊哭,無論王公貴胄還是文武官員,所有人都已經眼淚流幹,隻剩下捂著臉啞著嗓子幹號了。
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下葬後的第二天,朝會上就爆出驚天大事。
大將軍何進、車騎將軍何苗會同三公一同上奏:“孝仁董皇後使故中常侍夏惲、永樂太仆封諝等交通州郡,收受官員珍寶賄賂,悉入西省。藩後故事不得留京師,輿服有章,膳羞有品,請永樂後遷宮本國。”董太後的一生可謂三起三落。她本是解渚亭侯劉萇之妻,乃普普通通一個藩妃,因為丈夫早喪,與獨生子劉宏相依為命。
後來漢桓帝駕崩,竇家外戚選她兒子當了皇上,母子分別依依不舍。原以為今生再無緣相見,卻托了王甫、曹節這兩個宦官的福。宦官誅滅竇氏,她才喜從天降,名不正言不順地到洛陽當了太後。作威作福賣官鬻爵,斂財揮霍欺壓忠良,她兒子每一樣暴政背後都有她的影子。實指望養兒防老,不想白發人反送黑發人。也怪她自己糊塗,非要攛掇兒子在臨死前廢長立幼,結果蹇碩被殺遺詔作廢,劉辯登基為帝。何家成了正牌外戚,董太後可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得不難舍難分地與寵愛的孫子分別,再次回到那離開近二十載的河間舊宅。
她的車馬剛離開洛陽,何進就派袁紹、曹操等人包圍了驃騎將軍董重的府邸,皮之不存毛之何附?董重倒是明白事理,自己把毒酒一灌,萬事了結。三天後,董太後在回河間的路上暴亡,渤海王劉協徙封陳留王。但據傳說,她是被車騎將軍何苗派人鴆殺的。
至此,一切幹擾何家主政的障礙全部掃除。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因為劉宏這個昏君太招恨,天下的叛軍似乎是故意與他過不去。他活著的時候各地叛亂天天打仗,等他一死竟叛軍也都隨之覆滅了:
涼州匪首王國,與皇甫嵩作戰連連敗績,最終內部瓦解,王國為其麾下韓遂、馬騰所殺。韓馬二人又脅迫漢陽名士閻忠為首領,閻忠不允憂憤而死。從此韓遂、馬騰不能相容,他們彼此攻殺勢力衰退,後來不得不龜縮於西涼,不敢再踏入關中一步;
西南方麵,益州刺史郤儉被黃巾所殺。當地州從事賈龍、犍為太守任歧招募鄉勇抗擊反賊,經過幾個月的戰鬥,終於將黃巾首領馬相殺死。朝廷新任的益州牧劉焉等人進駐綿竹,蜀郡等地的黃巾餘黨也很快被肅清;
東北方麵,張純、張舉勾結烏丸的叛亂逐漸走向末路。雖然幽州刺史劉虞與騎都尉公孫瓚在征討策略上發生分歧,但經過幾番爭執,兩個人還是一剛一柔聯合起來。公孫瓚以武力大敗張純,劉虞則募斬其首級,張舉勢窮懸梁自盡,至此幽州戡亂初步告捷。劉虞被提升為州牧,並遙尊太尉;公孫瓚也被提升為降虜校尉,兼任長史;
河內方麵戰事同樣告捷,朱儁在河東僅僅招募些雜兵,就把進犯司隸的黑山軍打得團團轉。這些農民軍久戰不利士氣低迷,最終撤退到深山老林,並派人入朝求封。承諾朝廷授予他們首領官職,他們便不再興兵作亂;
青徐之地的黃巾主力多達二十幾萬,卻是同樣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袁紹將他們擊散回朝後,徐州刺史陶謙、東海相薛衍又逐個擊破。沿海之地有騎都尉臧霸處置,他招攬了吳敦、尹禮等一幹地方豪強各自起兵,沒幾日的光景就將流竄山嶺沿海的黃巾遊寇消滅光了;
並州方麵,丁原戡亂也頗有成效。匈奴叛軍見進不能取,隻得退回北疆,扶立了須卜骨都侯充當偽單於。休屠格部更慘,幾仗打下來,被前將軍董卓收編了一大半,餘下的逃出塞外重拾遊牧生活。白波軍方麵,首領郭太戰死,其手下韓暹、李樂、胡才等輩才力不及,隻得退居白波穀緊守。至此,並州之亂也算大體平息了。
平亂之事處處得勝,各地戰火紛紛熄滅,一時間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真有點兒新君登基天下太平的跡象。仗不再沒完沒了的打了,專門負責平亂的西園校尉的八個營也就無用處了,朝廷逐步裁軍,這些部隊隻保留了三分之一。
曹操擔任典軍校尉,原來頭上還有一個上司蹇碩,不管出於何種目的,至少還是在討論戰事。如今蹇碩也死了、仗也不打了,屯守京師本就有北軍,他的這些雜兵其實已沒有實際意義,隨著裁軍的進行,他的部曲(私人武裝)也越來越少。特別是劉宏生前組建的西園騎被勒令解散後,皇家園林不再供軍事使用,諸校尉連議事的衙門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