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強巴問道:“羅盤呢?你們誰還有羅盤?”
張立嘟囔著:“誰還用那東西,早扔了。”當他們發現羅盤指的方向不正確時,便扔掉了。肖恩道:“沒用的,現在羅盤隻會把方向對準雷暴的區域。我們沿著河走吧,帶著木筏一起,這樣可以堅持到第二次洪峰來。”
於是,四人在泥濘不堪的河道邊做起了纖夫。經過近七十二個小時的大雨洗禮,他們的皮膚被泡得像豆腐一樣軟,稍一用力,繩索便深深嵌入肉裏,但他們竟然麻木地失去了知覺。
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機械地邁動,四個灰色的人像四根快被水泡化的蘑菇棒子,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如此東行十餘裏,林中又有響動。出現在四人眼前的,又是一隻純黑皮毛的美洲黑豹,那雙金睛眼打量著四名呆立之人。四人都站立不動,已經麻木得快失去反應的意識了,那黑豹與四人保持距離,像辨認熟人一樣挨個兒察看。嶽陽有氣無力道:“看來,它已經突破了家庭的重重阻力和種群之間的巨大差距,終於追隨它的情郎而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強巴少爺,你說是不是?”
卓木強巴愣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張立補充道:“他是說,這頭雌豹,人家要跟你私奔。”
卓木強巴怒道:“胡說!”
張立道:“強巴少爺,別生氣,留著力氣好趕路,不然,就讓這黑豹吃掉算了。”
肖恩道:“它不敢動手,我們有四個人,它知道討不了好。”
談話中,黑豹已經掉頭離開,朝著四人的反方向跑去。肖恩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嶽陽道:“你怎麼知道它不是搬救兵去了?”
張立疲倦地緩緩搖頭道:“算了吧,我們繼續前進吧。咦?”還沒說完呢,“呼”的一聲,又是一頭金錢豹躥了出來,它身後跟著幾隻負鼠。嶽陽奇道:“這美洲怎麼會有金錢豹的?”
肖恩沒好氣地道:“是虎貓,不是豹子。奇怪,它是負鼠的天敵啊,怎麼被幾隻小老鼠追著跑?”
拴木筏的繩子蕩了一下,水中竟然出現了幾隻體形超過一米八的巨型水獺,在這樣滂沱的雨天,也隻有它們才能逐浪而行。跟著林中又跑出幾隻被淋得慘不忍睹的動物,有的連肖恩也叫不出名字,它們都朝四人來的方向跑去。卓木強巴喃喃道:“不對吧?我們已經兩三天沒看見動物了啊?怎麼突然跑出這麼多家夥?”正說著呢,一群野豬,少說有二三十隻,轟轟轟跑了過去,頭頂樹上也是雨點狂落,一大群黑吼猴、懸猴、闊鼻猴等,紛紛躥樹,朝後麵而去。
肖恩也學著巴桑那樣猛甩了甩頭,強打起精神道:“誰能上樹去看看,好像不是很對。”
嶽陽活動了一下手腳,頂著如注的大雨,邊爬邊說:“這麼大的雨,上樹也看不見什麼。”結果他才爬到一半,就睜大眼睛,再爬了幾步,叫了起來:“洪水!洪水又來了!就在我們前麵!”
肖恩道:“胡說,洪水在我們後麵,怎麼會從前麵來的?”他也開始爬樹,其間又有無數動物奪路而逃。爬上樹後,瞄準器一舉,肖恩發出女人一樣的尖叫聲來:“天哪!快撤吧!什麼洪水,那是劫蟻!美洲劫蟻!美洲土地上最大的獵食集團軍!”
卓木強巴已經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一幕壯觀而又淒厲的景象呈現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紅色,遠遠看去真的和洪水一模一樣,目測過去,那是一個長度無法估測,寬約五公裏的劫蟻軍團,可怕的數目,根本無法計算。蟻群所過之處,那是真的寸草不生,可以說它們連地皮都啃掉一層,鳥兒驚恐地鳴叫高飛,最後又被雨淋得像一架架沒油的飛機一頭栽下;蛛猴與美洲豹同時落荒而逃,負鼠與虎貓爭著想跳到河對岸;巨大的樹木也倒下了,但是和被洪水衝倒、被雷電擊倒完全不同,它們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高樓,從根部開始,就那麼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沉於那紅色的軍團之中。
張立在底下拉著木筏,問道:“什麼?是什麼東西?”
“呼嚕,馬哈喲庫咯阿。”肖恩滑下樹來,說了一連串音符,然後才糾正了舌頭打結,急急道,“上船,上船再說。美洲的劫蟻和非洲的金蟻,同樣是集體獵食螞蟻,它們有一個共用的名稱,叫,叫,叫食人蟻。隻是美洲的食人蟻沒有非洲的個頭大,但數量卻是非洲金蟻的不知道多少倍。它們,它們什麼都吃,它們走過的地方,真的隻能剩下荒漠了。按照印第安部落的說法,碰上它們,是魔鬼對你的詛咒,是你前世幾輩黑了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