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到現在03(3 / 3)

下午他們班正好有節美術課,任課的張老師風評一向不太好,說起話來尖酸刻薄,常把表現欠佳的同學諷刺得體無完膚,並以此揚揚自得。

張老師生病的消息很快傳開來,一下子教室裏就爆發出歡呼雀躍的叫好聲。承影初來不久,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家這個樣子,氣氛與自己以前念書的地方全然不同,不禁感到新奇。她攏住桌上的畫筆,問:“沒有老師上課,那我們怎麼辦?”

“聽說會有代課老師哦。”阿珍趴在桌子邊,笑嘻嘻地小聲說:“而且還是個大帥哥!”

看到好朋友一副滿麵紅光,雙眼幾乎就要冒出小心心的樣子,承影忍不住單手撐住腦袋笑罵:“你花癡啦!”

“我是花癡呀,難道你不是嗎?”阿珍就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女孩,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從不遮掩。

十六七歲的少女,對帥哥這種動物天生缺乏免疫力。承影一聽也來了興趣,於是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憧憬著,直到上課鈴響。

代課老師十分守時,幾乎就在鈴聲落下的最後一秒,不緊不慢地踏進了教室。

有那麼一瞬間,之前還吵吵嚷嚷的課堂像是被突然施了什麼咒語一般,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空氣仿佛被凍結住。

每個人都望著門口的方向,目光裏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好奇和驚豔。

卻隻有承影是個例外。

她看著那道修長俊挺的身影走上講台,隻覺得目瞪口呆。麵對著新來的老師,周圍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發光,就隻有她,似乎眼前一片漆黑,兩隻耳朵嗡嗡直響。

接受著數十雙眼睛的審視,那個年輕的男人麵不改色,語氣淡淡地說:“大家好,我叫沈池,你們可以叫我沈老師,也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低沉清冽的嗓音終於把大家給喚醒了,教室裏一瞬間又爆發出一陣極細微的高頻率討論聲,還夾雜著數位女生的抽氣感歎聲。

班長忘了喊“起立”,而他似乎根本不以為意,等待了片刻才繼續說:“我隻是臨時代課,也許隻上今天這一次,所以就不浪費時間了,我們直接上課怎麼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將帶來的畫具放下,兩隻手閑閑地插在長褲口袋裏,慢悠悠地走到第一排課桌邊上。

因為那裏有個男生提出疑義:“老師,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老師。”

承影一動不動地盯著沈池,隻見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確實不是,今天隻是受到校長托付,臨時代一節課。”

他的表情溫和親切,就連聲音都斯斯文文,與早上那個渾身血腥氣息、眼神鋒銳冷淡的強悍形象判若兩人。

承影一時回不過神來。

下午的陽光穿透窗戶,正好落在他身側,令他整個人都仿佛陷在光與影的交疊處,愈發顯得俊美清雋。

那件白色棉質襯衫被他穿得十分合身,兩顆領扣被解開,袖口卷得很隨意,但又莫名的有型,配著直筒休閑褲和休閑鞋,看上去比在座的學生大不了幾歲。

一聽說他不是真正的老師,課堂氣氛立刻比之前輕鬆了不少。之前還在竊竊私語的女生們也明顯更加大膽了,除開討論之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個從天而降的漂亮男人,激動興奮的神情全都掛在臉上,絲毫不加掩飾。

“真的是超級帥耶!”承影耳邊傳來阿珍的聲音。

她心不在焉地低低“嗯”了聲,還在想著早晨的事,結果沈池似乎不經意地忽然調轉了目光,視線堪堪從她臉上掃過。

對視大約隻有一兩秒鍾,承影下意識地愣了愣,而他已經不動聲色地移開了注意力,轉頭去解答另一位女同學的問題。

那女生問的是:“沈老師,請問你今年多大?”

“我猜絕對不會超過22歲啦!”她旁邊的一個男生大大咧咧地插嘴。

“你的眼光不錯。”沈池對那男生笑了一下,從側麵默認了這個答案,“希望等會兒畫人物肖像的時候,你也能把模特的結構線條畫得夠精準。”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從畫夾中抽出一張名單來,隨意地掃了一眼,然後便看向所有人:“誰願意自告奮勇當模特?”

見大家都不吭聲,他才慢悠悠地補充道:“不需要脫衣服的。”

一句半開玩笑的話,令一群少男少女哄笑開來。平時幾個調皮的男生開始互相推搡著“舉薦”,大約是想看對方出醜;也有條件不錯又活躍大方的女生打算自己舉手。

結果也不知是誰提了句:“沈老師,我看你身材這麼好,不如就你來給我們當模特怎麼樣?”

那人聲音頗大,很快就引來四麵八方的附和。承影聽見阿珍在旁邊一個勁兒地低呼:“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流鼻血了……”

阿珍捂著心口的模樣終於讓她忍不住笑了聲,而沈池也笑了,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睛在強烈的日光光線下微微眯起來,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隻是輕輕抖了抖手上的名單,說:“那我就隨便挑一位同學了。”

承影忽然就有點擔心起來,她不確定剛才那短暫的對視是否讓他認出了自己,倘若有,那麼他會不會恰好就點中她的名字呢?

她很後悔,早知道當時就隨便編個假名字告訴他好了。

結果卻是她杞人憂天了。

沈池選中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身材略微有些矮胖,長得像成年後的郝邵文,也是班上的活躍分子之一。

那男生被請到前麵,坐在高凳上,不得不老老實實當模特。而沈池依舊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一旁講解素描要點。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緊不慢,就連站姿也十分悠閑放鬆,不像是在上課,倒更像是午後閑聊。

短短一堂課的時間,幾乎所有女生的心都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俘獲。

趁大家動筆作畫的時候,沈池沿著過道巡視了一圈,中途從承影身旁經過。她刻意垂著眼睫,讓心思都集中在紙和筆上,可還是隱約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仿佛新鮮的薄荷浸在浮冰裏,又清又冽。

這樣的氣息帶著一絲危險的侵略性,這才是他帶給她的真正感覺,而非在這課堂上幾十分鍾裏,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假象。

事實上,在許久之後,她始終對他存著一種極其矛盾的感情。這樣一個男人,太神秘,太危險,每多靠近一分都會讓她感覺自己隨時會被化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