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到現在13(2 / 3)

從沒見過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她差一點就笑出聲來。

晚上他們婉拒了校方的宴請,自行在市區找了一家餐廳。

“李校長今天可是很有誠意地請你吃飯,你不參加會不會不太好?”承影一邊翻看餐牌一邊閑閑地說。

林連城卻半真半假地回:“你不肯去,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

她忍不住從餐牌後瞟他一眼,“又不是小朋友,這種事還需要結伴嗎?”

“難道你沒發現,小的時候我就喜歡和你一塊兒吃飯?”

她笑了聲,揚手招來服務生,指著讓人垂涎欲滴的圖片說:“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林連城看著她,似乎也覺得好笑。這麼多年,她避重就輕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大概是兩年前那一次,他真的把她給嚇到了。

吃完飯,他才問:“明天有什麼安排?”

“暫時沒有。”她反問:“你不是說辦完事就回雲海嗎?”

他似笑非笑地睨她:“看樣子你巴不得我趕緊滾蛋。”

她語氣無辜:“不敢。這裏可是你的地盤,我哪有資格叫你滾蛋。”

林連城挑起唇角笑了聲:“你這話千萬別當著我家老爺子的麵講。從小我在他眼裏就是個土霸王,好像我專會狐假虎威欺負鄰裏鄉親似的。平時明明沒人跟他告狀吧,他卻偏要認為大家都是礙著他的麵子,不敢來告我的狀。經常編些莫須有的罪名,然後把我修理一頓,可真冤死我了。”

承影聽得好笑,忍不住眉眼微彎,“這些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瞞著你唄。我在家裏挨了皮帶關了禁閉,回頭還得玉樹臨風地出現在你麵前。這是男人的形象問題,不懂?”

他這副油腔滑調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小時候,承影不禁失笑。

他是第二天下午的飛機,可她還不想這麼早走,家裏辛辛苦苦收拾得幹淨衛生,總不能隻住兩個晚上就離開,那未免太不劃算。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清晨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要求她立刻銷假上班。

“……是緊急任務。”主任親自跟她交代,“事情比較突然。醫院原計劃對尼泊爾進行援助的醫療小組出了點問題,部分人員被臨時調派到別的組,去不成了……正好你有經驗,前兩年也曾在那邊短期待過,相關手續辦起來也簡便,所以這次醫院決定派你頂上……我們這邊是上午九點的專機,還要運送一批緊急醫療物資過去,沒辦法等你回來了。你現在人在蘇州是吧?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最遲二十四小時之內,要抵達加德滿都與我們的人會合……”

天才剛剛亮起來,窗戶外頭還籠著一層清薄的霧氣。

可是聽完這一連串的指令,承影卻已經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了。

幾年前,她確實是因為工作需要,曾在加德滿都待了近半個月。當時辦的簽證是多年有效的,但現在護照卻不在身邊。

起床之後,她便上網訂好機票,先是由蘇州返回雲海,再緊接著飛加德滿都,中途在昆明中轉。甚至因為是淡季,還拿到了力度不小的折扣。

隨後又給沈池打電話,他竟然難得還沒起來,聲音聽上去低沉沙啞,“昨晚喝多了。”

她愣了愣,倒把正事給忘了,隻說:“我一向以為你的酒量好到不會喝醉。”

他似乎低笑了聲,才漫不經心地說:“朋友擺壽酒,一直喝到很晚。”

“嗯。”她一邊看著電腦,一邊告訴他:“我今天回去,但不能停留,要立刻去一趟尼泊爾……”

因為在核對網上訂單,她不自覺地略微停了停,結果電話那頭也安靜下來,片刻後才聽見沈池問:“一個人?”

她覺得這問題有點奇怪,不禁愣了一下:“當然。”

“去做什麼?”

“沈池,”仿佛腦海中靈光一閃,她突然丟開鼠標,皺著眉不答反問:“我在這裏的一舉一動,你其實都知道,對不對?”

結果他並沒有否認,隻是聲音聽起來有些平淡:“有人在那邊保護你,自然會向我彙報。”

所以,言下之意是,他已經知道昨天她與林連城在一起了。

她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到底這算是保護還是監視?為什麼你從沒告訴過我!”

“你是在生氣嗎?”電話那頭的語音仿佛有些遙遠,大概是他已經起床了,很快就有打火機點火的聲音傳過來,伴隨著他微微模糊的吞吐煙霧的聲音,愈發顯得漫不經心,“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在監視你,而且也沒有那個必要。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我沒有。”她麵無表情地否認,可是語調卻還是冷下來,“我隻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林連城,這個人,這三個字,曾經一度導致她和他的關係降至冰點。

盡管事過境遷,一切似乎都回到最初的模樣,可她始終還是下意識地避諱著。她從沒覺得理虧過,也從沒有做過任何不對的事情,但始終覺得這是她與他之間的一根刺。

刺被拔掉了,傷疤卻還在。

她明明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但如今被沈池知道自己和林連城昨天一直都在一起,竟然會有種被人現場抓包的錯覺。

可他偏偏隻字不提。

這樣的情形,與其說她在生氣,倒更像是惱羞成怒。

最後她連去尼泊爾的目的都沒講,就直接掛斷了電話,而他居然也沒有再打過來。

她有些莫名的鬱悶。

直到這一刻才不得不承認,之前那些失而複得的甜蜜與美好,就仿佛懸在空中的漂亮氣泡,越是讓人珍惜,也越顯得脆弱。

她深恐稍微用力戳一下,它們就會輕而易舉地爆裂掉。

或許是那幾年冷戰的時間太長,而方式太殘忍,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讓她失去了相當程度的安全感。

在家裏收拾好行李,臨出門之前,她撥通了陳南的電話:“把你的人都撤走。”

她語氣不善,陳南在那邊推托得也很幹脆:“嫂子,這事我可做不了主。”

承影狠狠吸了一口氣正要發作,結果電話已經被人接了過去,沈池的聲音很快傳過來,隻是問:“幾點的飛機?”

她對他之前的態度耿耿於懷,故意和他作對,“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要出國,難道連護照都不需要了?”他慢悠悠地反問。

真是被氣糊塗了。

其實早上打電話給他,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最後迫不得已,隻好說:“下午三點半到雲海,下一趟航班是五點半起飛,我不回家了,你讓人把我的護照送到機場去。”

“好。”他沒把電話還給陳南,而是直接掛斷了。

一把接住從書桌邊扔過來的手機,陳南剛把它塞進口袋裏,就聽見沈池吩咐:“下午我要去機場。”

陳南大約猜到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忍不住挑了挑眉,卻是質疑:“現在正是敏感時機,你這個想法可不明智。”

自從嘉興那晚之後,短短幾天之內已經有消息從各處傳回來,全都顯示這次的敵人計劃周密,已經遠涉重洋調派了大批人手,絕非一次偷襲狙擊這麼簡單。而在嘉興那晚被消滅掉的那些人,其實更像是一支先遣部隊,僅僅隻是為了一探虛實的。他們失敗與否根本不要緊,因為很快就會有另一撥人馬補上,並且出手的力度隻會越來越大。

這就像是科幻電影中源源不絕的僵屍,掃滅了一批,緊接著又有更洶湧的另一批衝上來。

事實上,就在昨天,他們也受到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襲擊。而對方不惜耗費這樣大量的人力物力,做到這個地步,似乎是想借此機會,將沈池乃至整個沈家勢力一舉端平。

或許這其中,已經不再是韓睿一個家族的事情了。或許已經有了官方勢力的暗中介入,隻不過暫時還不清楚這股勢力究竟是來自中東,還是美國,抑或是其他國家。

所以,在這樣的非常時機,僅僅是為了送一本護照,沈池就要親自現身機場?陳南對此非常不讚同,甚至暗自認為,這個一手掌控著無數人生死命運的男人此刻卻正在失去他正常的判斷能力。

仿佛是看穿了陳南的想法,沈池隻是用冷淡鋒銳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語調稀鬆平常:“大概從我曾祖父那代開始,幾乎每一天的每分每秒都有人在覬覦沈家的地位和沈家掌權人的性命。現如今,既然他們不遠萬裏地來了,我總是要陪著他們玩一玩的。更何況,如果我一直不肯現身,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又怎麼有機會出來動手?陳南,這裏是雲海,如果連在這裏都沒辦法保障安全,那麼死了也是活該。”說到最後他竟然輕笑一聲,深墨色的眼睛裏卻是寒意迫人,“不管是誰,既然有膽量向我挑戰,就要做好承受任何後果的準備。”

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從沒想過會被我知道嗎?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擔後果。

她當時好像是這麼和他說的吧?

承影坐在從蘇州回雲海的飛機上,回想起某些往事,忍不住側眼看了看身旁的人,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兩天的如影隨形,他簡直比沈池的保鏢們還要盡責。

那時候,她跟林連城分手,是因為林連城和同係的一個女生上了床。

曾經她以為,那是人生中最不可被原諒的錯誤,於是便用了一個自認為最嚴重的後果來懲罰他。

她主動提出了分手。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她才發現,那時的輕易分離,或許隻是因為不夠相愛。

當得知自己被林連城背叛的那一刻,羞辱、憤怒、悲傷,各種各樣的情緒混雜著鋪天蓋地般將她淹沒,可是那樣多的情感,卻都遠遠及不上許多年後沈池衣服上的香水味。

就那樣告別了初戀,她沒有覺得心痛,更加沒有心碎。林連城在別人的床上睡了一夜,倒讓她想起更久之前的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