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當一個人走完一生,鋪陳於其後的那一行踉蹌的足印,足以構築出這個人的人生智慧集成;當一個民族於風雲激蕩中走過,留在歲月中的那無數如歌往事,亦可積澱出一個民族的內在精神與文化潛質。
沒有人能夠忘卻那樣一個大時代,那樣一個強敵環伺、虎視眈眈,那樣一個古老的農業文明垂死掙紮與無望呼喚的時代。從1900年開始,那是黃河文明淪陷於現代商業文明殘酷摧殘的開端,五千年未遇之強敵,五千年未有之變局,不過是仿佛一夜之間;高踞於世界文明之首的中華文化,業已淪落為海洋強國急欲瓜分的精美果實。再不複走馬章台楊柳月,再不複玉勒雕鞍杏花天,垂死的古老文明在絕望中苦掙,其間所呈現出來的殘酷的美學價值,至今思來仍然是那樣的讓人留戀與心悸。
百年滄海,風雲變幻,這期間最令國人所無法承受的,是古老的儒家文明所遭受到的摧殘與淩虐。早在1848年,李鴻章說:孔子不會打洋槍,今不足懼也。不論我們是否喜歡這樣一個時代,但民族的生存,仍然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大前提。
這樣一個時代就是這樣開始的,生存,又或是拒絕商業法則對這個世界的強行構建。申明一個古老文明的權力與主張,於是我們迎來了1900年的庚子事變。
100年,對於一個人來說,未免太長,太長,遠非生命所能承受之長。但對於一個民族而言,卻又是太短,太短,遠非生命所能承受之短。
百年的曆史,不過是千年文明的轉瞬,我們甚至無法確定,飲用了符水,頭裹紅巾,向著持有現代化火器的八國聯軍大步前行的義和團,到底是一個舊的時代的終結,亦或是一個新的時代的開端。
智慧的積澱需要一個漫長痛苦的過程才會得以形成。於我們而言,唯有那無望之中的希望,絕境之中的奮起,才是最有價值的。
鳳凰涅,浴火重生。
概述這樣一個時代無非是這樣幾個過程:拒絕,對抗,衝突失敗後的絕望與不甘,繼而是於徹底放棄與趨於更為激烈的衝突的兩個極端之間的搖擺不定,莫之所衷,直至我們迎來最後的理性之光照耀之時。
於今讓我們欣慰的是,中華民族仍然屹立於世界的東方,縱然是黃海之上紛飛的炮火,縱然是圓明園內熊熊的烈焰,曾有無數個文明就是在這殘酷的打擊之下灰飛煙滅,無跡可尋。而我們,龍的傳人,卻不斷地從鮮血中挺立而起,帶著那滿身的瘡痍與斑斑的淚水,以中華民族無畏無懼、不息奮起的內在精神,迎來了整個世界的尊重與自身的崛起。
擔負起民族在人類曆史的責任,但同時也要韜光養晦。這種審慎的態度與自信,就是時代理性的最優表述。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正是因為百年間的曆史進程距離我們心靈的力量過於接近,評點大中華百年沉浮,難免就會引發我們心靈深處最強烈的衝動。
我們有信心,我們自始至終滿懷信心。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決定我們這個民族未來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不同選擇,我們所有人的選擇將會形成一種奇異的張力,帶動著我們走向未來的新時代。如果我們希望自己對自己的選擇更有信心,那麼首先我們就要了解自己的過去。
由此開端,未來肇始。
是為序。
霧滿攔江
2010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