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車無聲地向前急駛。不到一個小時,便遠遠地看到了包圍新校區的那座大山。門亮說,拐下公路一裏多,就是一大片荒灘,荒灘有個大土崗,據說是個古城遺址,曾經出土過西周時期的彩陶罐,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曹小慧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她覺得看古城遺址是假,想和她玩並且把快樂延長一點是真。但這樣下去真的很麻煩,也很危險。好到一起以後怎麼辦?離婚?做情婦?不,這些都是她不願意的,也是不能接受的。曹小慧推脫說早點去了還要看一下課本。門亮說,會計學你已經講了幾年,又沒什麼變化,不用課本你也講得滾瓜爛熟。遺址確實有一種古老蒼涼的味道,看了你就知道蒼涼是一種什麼樣的美,你會覺得絕對不虛此行。
門亮還是將車開下了公路。顛簸著走一會兒,便將車開上了大土崗。
將車停到半坡。兩人爬上坡頂。向前望去,一片低窪的大荒原真的很大,真的很壯闊。門亮說,以前這裏是個湖泊,幹涸也是近百年的事情。
說是湖泊,但地勢並不平坦,滿是亂七八糟的小土丘和小溝坎。不論是小土丘還是小溝坎,到處都長滿了低矮的荒草。正是深秋時節,放眼望去,無邊的荒草顯現出一種土黃蒼老的顏色。門亮看著曹小慧有點得意了說,怎麼樣,夠美的了吧。不知怎麼回事,我特別喜歡這種意境,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這裏,極目遠望,你能看到天地連接,渾然一體,蒼茫一片。這時,你會覺得天地是那麼遼闊,大自然是那麼博大,也是那麼安靜。安靜得仿佛一切都已經凝固,一切都退回到了遠古。城市沒有了,村莊沒有了,田園沒有了,學校也沒有了,你再也不用想吃飯,再也不用想上課,不用想房子,不用想兒女情長。如果靜靜地坐在這裏,你會感覺不到時間,感覺不到方位,感覺不到塵世,感覺不到煩惱,仿佛你已經不存在,仿佛這個世界也不存在,你可以在這裏坐一千年,一萬年。
看著真的陶醉了的門亮,曹小慧笑了,說,真是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詩人,隻可惜,千裏馬套在了牛車上,我都替你惋惜。
門亮說,還真讓你看出來了,從小學到大學,我的作文可一直是很棒的,如果學中文,說不定就是一個李白。
其實剛才放眼遠望,她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且突然想起了小的時候。那年她大概四五歲,父親騎了車帶她到鄉下親戚家玩,半道也是一處荒原,肯定沒有這個大,但那時她卻感覺是那樣的遼闊,遼闊得仿佛能容下一切。她突然想跑。她張開雙臂往前猛跑一陣,才想到回頭去看父親,一下覺得父親和她的距離是那麼遙遠。她一下嚇哭了,掉頭拚命往回跑。到現在好多事情都忘了,但那個遼闊的記憶一直模模糊糊存在了她的腦海。今天,這個記憶一下又被喚醒,那個模糊的感覺一下又無比真切。她也真想在這裏多停留一會兒,甚至再像小的時候張開雙臂猛跑一陣。
門亮找一塊幹淨的地方,掏出手絹鋪在地上,然後要曹小慧坐下。曹小慧猶豫一下還是坐了。門亮也緊挨她坐了下來。
在這荒郊野外,一男一女緊緊挨在一起雖然浪漫,但曹小慧還是有點慌亂。慌亂讓她的心跳得如同賽跑,也讓所有的寧靜變得無影無蹤。不行,這樣不行。但她無力起身。慌亂了向四周望望,別說人影,感覺連個活物都不曾存在。既然神不知鬼不覺,幹脆就由他一回。但隻此一回,下不為例。曹小慧慌亂的心一下安靜了下來。門亮的手已經試探性地摟住了她的腰,雙眼雖然在凝視遠方,但她肯定,他的視覺感覺聽覺,都在她的身上。她輕微動一下身子,他立即敏感地將目光收回到她的身上。見她再沒反應,他不自然了突然說,麵對此情此景,不知道你有什麼感覺。
她不知道他的此情此景是指什麼,是眼前的大自然還是兩人緊緊地並坐在一起。其實不管是指什麼,此時此刻,突然和一個不是丈夫的男人緊緊摟坐在一起,她能感覺到的,隻能是他的身體和異性的刺激。但這些敏感的話題當然不能說。曹小慧說,我這人天生遲鈍,更沒有你詩人的氣質,我感覺到的,就是荒原,什麼也沒有。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回避,但他心中的萬千感情,已經在強烈地衝撞著他的胸膛。機會難得,此時此刻如果不表白,也許就再不會有如此好的機會。門亮聲音發抖了說,不知為什麼,這一陣子我特別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下來想心事,靜靜地坐下來想心愛的人。想著想著,就幻想把心愛的人帶到一個無人的地方,一個世外荒原,在那裏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存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就這麼摟了相擁而坐,一動不動,一直坐下去,一直坐到地老天荒,一直坐到兩人都變成化石,然後靜靜地聳立在這裏,永遠永遠。
這樣浪漫的話無疑是說給她聽的,但人還是現實生活中的人,浪漫過後,還要回到現實生活。現實生活是什麼,那就是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家庭生活。她想問他然後怎麼辦,但她怕他說出然後,更怕他說出離婚嫁他一類的話。這一類的話她不但不能接受,想一想,她都害怕。見他深情地看著她,她隻好說,這樣的故事我好像聽過,說一個少婦坐在海邊等自己出海的丈夫回來,等啊等,一直等了千年,一直等到變成一尊石頭。
門亮搖了頭說,不,是真的,我就想這麼坐著,然後變成一雙石頭。
他真的更緊地摟了她的腰,就這麼摟了一動不動地坐著。她想動一下,但又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也不忍心打破這寧靜甜蜜。她也將目光投向遠方,但很快,一股強大的異性情感緊緊地包圍了她,迅速地融化了她,而且很快融化成鐵水,燒得她嗓子發幹,渾身麻木。她也強烈地想摟他,而且渴望摟得更緊。她還是無奈地伸出了手,也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摟一陣,門亮突然輕聲說,我想把你抱在懷裏。
曹小慧又一次心跳得厲害。感覺門亮在抱她,便乘勢坐進了他的懷裏。
進入他的懷抱,他的嘴便開始在她的臉上親吻。很快,他的手也伸進了她的衣服。她雖然本能地扭動著身子拒絕,但扭動是那樣的無力,甚至就是引誘。他終於突破了她的防禦。猛然,她渾身酥軟得再無力扭動,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無法遏止的呻吟。
將她的胸罩揭起來時,門亮猛然想到了晚上的夢。眼前的情景竟然和夢中的一模一樣,而她的乳房,也和夢中看到的差不太多。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果是天意,那就不能也不可違抗。門亮開始解她的衣服紐扣。他今天要徹底完全將她得到。
突然傳來了猛烈的狗叫,將兩人嚇得差點跳起。原來是一個中年漢子站在不遠處學狗狂吠。學得還真有點像狗。真他媽的不是東西,真他媽的狗拿耗子。門亮真想大聲訓斥,但男子長得壯實粗野,看一眼就不是對手,好像站在這裏已經多時,而且好像是故意挑釁。更何況曹小慧已經站起整理衣服。門亮隻好也站起身來。
男子漢仍然站在那裏不走,眼睛仍然盯著他倆。這算他媽的什麼人!中國人的素質,真的需要極大地提高。門亮憤怒了細看男子漢。男子漢像個農民,手裏還拿了鐵鍬,感覺是要挖什麼東西。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麼東西挖。整理好衣服的曹小慧輕輕碰一下門亮,說,說不定是個盜墓的,咱們快走吧,說不定他會搶咱們的東西。
說的也是。兩人急忙往車那邊走。
將車開上公路,開了很長一段,門亮仍然走不出剛才的情景。真的是不順,荒無人煙的地方怎麼突然就有了人,而且還故意不讓他倆親熱,故意殘酷地棒打鴛鴦。門亮說,我估計,那個漢子不是盜墓的犯罪分子,很可能是挖幹草的,剛才真不應該怕他,甚至根本就不管他。
看著門亮一臉遺憾可惜一臉欲罷不能,曹小慧覺得有點好笑。真是巧了,剛好就有個漢子擋駕,要不然,今天就要把自己徹底交給另一個男人了。想想也有點危險。也許這就是天意,也許天意不讓她和他有什麼事,也許天意讓她保持一點貞操和高傲,天意要給申明理一點臉麵不讓他戴這頂綠帽子。如果是天意,那就最好不要違抗。
門亮見曹小慧不停地微笑著看他,他的心情也漸漸恢複了愉快,而且很快又進入了興奮狀態。畢竟她已經是他的了,畢竟確認他和她有了不同尋常的關係了。確認了關係,他就已經得到她了,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今後,火熱的愛,溫暖的心,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成為問題,都將順理成章。
學校招待所雖然蓋了三棟樓,但登記處隻有一處。下車後,門亮說,我去登記住宿,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去上課。
先休息一下,就是等他登記好房間後到房間休息。曹小慧知道門亮當然要登記兩個房間,但這樣也不行。住招待所的都是學校的熟人,和門亮一塊進出,也會引起人們的猜疑。上課的教學樓每層都有休息室,而且還有飲水機。曹小慧看眼表,離上課還有半小時。曹小慧說,馬上要上課了,我就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看著曹小慧輕快地一溜快步走後,門亮才到登記處登記。連登記的服務員也是熟人,看來要避人們的耳目也難。招待所基本是兩人的標準間,也有三人間和一人間。按規定,教師來上課住什麼樣的房自己定,但學校隻按標準間的一個床位補助。登記時,門亮給曹小慧登記了一個單人間,自己登記了一個標準間。交錢時,門亮才知道單人間貴得要命,每天要二百塊錢,是標準間的三倍還多。問為什麼這麼貴,回答說單人間是給高幹和高級專家準備的。曹小慧要住幾天,這樣下來太貴了。隻好都換成標準間。
更讓門亮不愉快的是,哪個院係住哪層都有大概的劃分,同一院係的要住在一起。這樣看來,晚上要想和曹小慧獨處,很難。
好在男女不分樓,他的房間就在她的對麵。開門進去,看到桌上的包和亂扔在床上的教材,便知道另一張床已經有人住了。翻看教材上的名字,竟然是他們係的小王。
門亮想知道曹小慧的房間住沒住人。敲敲門沒人應,然後用鑰匙打開門。床上的被子整整齊齊,感覺還沒住人。還不錯,天都快黑了,現在沒人住,就不會有人來了。倒也是不走運中的一點小運氣,隻要她的房間今晚沒人,機會就很多。
回到自己的宿舍,門亮想躺了休息一下。但躺在床上,大腦卻興奮得跑馬。今天這一天,真的有點傳奇色彩,真的有點料想不到。竟然一下明確了關係,而且撫摸了她的全身。這一天,無疑是他這半生最輝煌的一天,也是他一生中最值得記憶的一天。這個記憶,將會永遠珍藏在他的心裏,將會永遠被他一次次地回憶,成為他人生的一個亮點。但今天還隻是個開始,還有讓他期待的夜晚。如果今晚能睡到一起,這輩子,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撥通妻子的電話,門亮說臨時有一個講座,他已經到了新校區,明天能不能回去,還說不定。掛了電話,門亮考慮晚飯到哪裏去吃。校外雖然沒有飯館,但校園內公開招過商,免費招商家來校園辦服務業。門亮還是去年來上過課,當時也沒到處轉,感覺隻有一些小吃攤。這一年過去了,也許已經有了像樣一點的飯館。門亮決定去看一看踩個點,到時直接領曹小慧去吃。
校園很大,但到處是建築垃圾和塵土。轉得門亮腿疼,也沒找到一家像樣點的飯館。有家掛了川菜館的大招牌,裏麵卻又小又破桌子都是油膩膩的。這樣的環境也隻有學生才會來吃,曹小慧根本咽不下這樣的飯。看來隻能到員工灶吃了。
已經到了下課時間。門亮匆匆忙忙來到教學樓下。從樓裏擁出的學生擠成一片,根本不可能看到曹小慧。但門亮還是伸了脖子張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後是曹小慧愉快的聲音。曹小慧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上課時,門亮說,我會聞,我能聞到你的氣味。
曹小慧說我可沒那麼大的氣味。但她想知道他是怎麼準確知道她在這裏上課的,也許他費了好多心思才弄清的。她還是認真了再一次問他。他也認真了說,我上午去辦公室抄你的課表時,就記住了你在哪棟樓上課。
原來是這樣。真的讓他費了心。曹小慧心裏止不住又一陣感動。
門亮說,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然後咱們再去吃飯。可惜再沒好一點的飯館,隻能在員工灶吃。
兩人並肩回到招待所。門亮用鑰匙開曹小慧房間的門時,發現門是開著的。推開門,學院的小呂正在屋裏。見是曹小慧,小呂高興了迎上來,說,想不到是你,我中午登記後就去上課去了,剛下課回來。
不知為什麼,來到這裏,感覺大家都有身在外鄉的情緒,見了麵,像久別重逢,也像老鄉見老鄉。但這樣的熱情,無疑會給今晚的美好設置障礙。門亮的心情不由得沮喪陰沉起來。
在員工灶吃飯的人很多,也混雜了不少的學生。都在一個學校,大家大多認識,即使叫不上名字,但也麵熟臉熟。他們學院來的人也不少,有八九個,而且曹小慧和幾個女教師遇到一起,一下熱鬧得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但可以看出,曹小慧要比別人還興奮一點,他知道為什麼,他知道她今天的內心和他一樣,充滿了美好和激動。再一次證明她也是愛他的,她也是希望和他在一起的。但感覺曹小慧沒有他的焦慮和費盡心機。他也不知道他焦慮什麼,也許是焦慮沒有合適的機會。女教師們在一起,門亮隻是遠遠地旁觀。吃飯時,曹小慧招呼門亮,門亮才好意思坐過來。但大家都是各買各的飯,門亮也不好意思給曹小慧買。吃飯時,有人提出晚上打撲克,大家都說好。有人還提議打到天亮。打撲克的決定剛作出,小呂又提出去洗溫泉,說離這兒幾十公裏的地方就有溫泉浴場,路也是柏油路,門亮開了車,五個人正好一車,今天也傍傍大款。這個提議一出,大家更是叫好,目光也一起轉向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