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趙承譽可是從不主動來尋成武帝的。他性子倔,成武帝心中又有層隔閡在,兩父子處的向來不像父子,倒是自打上回救成武帝中毒後,兩人的關係才有了轉變。
盛公公輕歎,扶了下帽簷重新站回原處。
而殿內,趙承譽請過安後便坐在了成武帝左側的位置。他低垂著頭,沉默的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神色安靜淡然。
待成武帝看完最後一份折子:“聽說你近日時常往南街去,朕記得那頭是青樓吧。”
“是。”趙承譽微頓,想到阿音平靜睇著他的眸子,終歸是沒有解釋。
成武帝輕笑,擱下手中朱砂小毫:“你可是朕的嫡子。”
“但兒臣並未做傷天害理之事。”趙承譽抬眼,靜靜地看著成武帝。
父子倆對視著,一時間誰都沒有退讓。
末了,還是成武帝扯了扯唇角:“也罷,你如今長大了,有些事情自己心中有數便好。”
見他這樣說,趙承譽便極為上道的換了話題:“前些日子寧隨舟同兒臣說,寧府庶子同大臣來往密切,兒臣留心追查,發現他不久前去過江南一帶,帶回不少南方女子。”
“那些女子被寧隨舟攔下,徹查後才發現,其中有當時行宮刺殺之人的本家人。”
趙承譽雙腿微敞,手掌握拳抵在膝頭:“隻是再繼續追查,就沒了線索。”
成武帝聞言,看著他稍稍眯了眯眼。
他擱在桌麵上的指尖輕撚,這是他心生懷疑時最常做的動作。過了許久,成武帝才從喉間緩慢地發出一聲應答。
此事昨夜他便知曉了。
前段時間行宮遭遇刺殺之事,紀大將軍已經查了徹底,隻是主謀還不曾開口就斷了氣。而這消息,也是紀將軍昨夜稟明的,當時他還道,懷疑寧府庶子此舉實則在為哪位皇子做事。
然還不等他想出結果,趙承譽卻來了。
成武帝眸色興味。
猜想著趙承譽這到底是做賊心虛先出招,還是此事另有其人。
成武帝的指尖在桌麵敲了敲,見趙承譽抬眸,這才道:“你覺得,寧家同這事兒可有關係?”
“自然有幹係。”
趙承譽倏然起身,撩起衣擺跪下,甚至連眼睛都沒眨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寧隨舟庶弟做出這等事,便是寧府長輩教子不善,寧隨舟禦弟不嚴。”
成武帝揚眉:“你倒是大公無私。”
“兒臣不敢。”
成武帝抬手擺了擺:“此事朕知道了,你起來吧。”
趙承譽緩緩直起身子立於旁邊,他輕輕吐了口氣,多少也算是明白了成武帝的意思。今日若是趙承譽未將此事盤出,或是遲些告知,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坑,幸得沒有入。
成武帝的疑心,實在是太重了。
他又在養心殿陪著成武帝說了會兒別的,臨走之時,成武帝忽然問道:“子敘,這麼些年,你心中可怨恨過朕?”
趙承譽淺淡回眸,眼中情緒異常平靜:“從未。”
“其實朕有時倒是懷念少年的你,張牙舞爪的,渾身都是棱角。不過可惜啊……”成武帝靠著龍椅瞧著他,輕歎一聲:“你且去吧。”
趙承譽再未出聲說話,隻躬身行了禮轉身離去。
少年時的他嗎?
走出養心殿,離開盛公公等人的視線後,趙承譽的唇角才緩慢地勾起了那麼點。他眼底陰戾一片,盡數帶著的都是涼薄與殘忍。
離開東門時天色已晚,天邊僅剩一丁點的光亮。
月色舒朗,夜風簌簌襲來。
趙承譽正要翻身上馬時,暗衛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邊:“姑娘去了溫國公府。”
“去國公府做什麼?”趙承譽適才鎮定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莫不是溫家人給她苦頭吃了?”
暗衛迅速接話:“姑娘好像是為溫姑娘量衣裙尺寸。”
“鋪子不是還沒開張嗎,溫家人怎麼曉得她會做裙子。”趙承譽麵色愈發難看,腦子轉了幾個彎忽然想到:“定然是宋亭汝。”
話音落,暗衛張了張嘴。
隻聽趙承譽急聲囑咐他道:“你去趟錦衣閣,讓人按溫家那人的尺寸,盡快趕製一件衣裳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暗衛抬眼:“那宋家那邊呢?”
趙承譽眼神微沉:“等過幾日入宮雅集,本王親自會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