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騎,馬兒在長安城繁華的街市中穿梭,瞬即隱匿在熙攘的人群當中。
出了東市,周邊的燈火漸漸變得稀疏起來。舉目望去,鍾樓巍然,月光下顯出一抹高聳的剪影,藥葛羅一勒馬韁,在鍾樓下停住。
眾人下馬。白衣少年昂然玉立,一抱手,那雙明亮的眸子衝著我和藥葛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多謝二位相助,你們不是中原人士?”
藥葛羅咧開嘴笑了笑,“我叫藥葛羅,是回鶻人,”接著望向我,“她叫做雪兒,是長安人。”
少年朝我打量過來,炯炯的眸光中帶著好奇,“姑娘年紀尚小,小小的彈弓卻使得出神入化,尤其這份膽識,令陸某佩服。”
淡淡的月光下,少年眉目俊朗,臉頰白皙清瘦,身著一襲白衣布袍,腰係著白色錦帶,那支白玉笛斜斜插在腰間,布袍破舊隱隱顯出幾處縫補的痕跡,卻是幹淨清爽,帶著一抹清逸淡然。
突然間,我有些錯愕,“公子姓陸?”心中不由得閃過一抹失望,唉,不姓謝,看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大哥比登天還難。
“我姓陸,姑娘可以叫我陸雲。”
他微微一笑,將碧衣少女拉到近旁,“這是我妹妹,叫做陸穎。”
那位姑娘年紀比我大一些,身形纖瘦,眉目秀美,那身碧色衣裙看上去顏色有些發白,我把身上的銀錢一並掏出來,遞了過去,誠懇道:“穎兒姑娘舞姿綽約,雪兒很喜歡,這些錢本來剛才要給姑娘的,可卻被那些討厭的家夥給攪和了。”
陸穎舔了舔嘴唇,卻沒有伸手,轉眸望向陸雲。陸雲正色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姑娘慷慨豪情,我們卻受之有愧。現在天色已晚,該是時候告辭了。”說罷,朝我們揮揮手,牽著陸穎,往東邊而去。
“陸哥哥,雪兒以後到何處尋你?”
他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沉吟片刻,“雪兒姑娘若想見我們,可以到同一個地方,我們每隔一日整個下午都在那裏表演。”
“陸哥哥不怕那些壞人又來搗亂麼?”
他笑了笑,“這個世界壞人從來都不會缺席,隻不過他們都是些笨蛋。”
朦朧月光下,我和藥葛羅從側門回到府中。在後花園中告別,我便往美人夫人的院子摸去,其實現在一點兒都不算晚,九點不到,可府內一片靜謐,我一個人走在蜿蜒石徑上,夜風輕拂,桂香撲鼻,把我的腦子給吹回來了。
適哥哥今天做了些什麼?現在做什麼?出去的時候跟玉兒說過,適哥哥應該是知曉的。今天是熱娜在長安的最後一天,恐怕他也陪著熱娜出去逛了。想到這裏,我心中揪痛,眼前浮現出那一對身影,郎才女貌,手牽手親昵地漫步在長安街頭,不對,很有可能騎馬,二人一騎,刹那間,舒暢一日的好心情又變成了灰色。
還好噩夢即將結束,可總覺得心頭有根刺,刺進去,再也剜不出來。別怪我,女人都是小小心眼,自己可以這樣或那樣,卻無法容忍他這樣或那樣——就是這麼蠻不講理。
我躡手躡腳地摸進他的小院,院內清靜無人,很是熟練,躲到他的窗台下。在潛入他的院落之前,我發了一個誓,如果讓我看到他跟熱娜有任何近距離的接觸,我就跟他一刀兩斷——他仍舊是我的適哥哥,兄長那個。
我的心怦怦地跳起來,豎著耳朵聽著,裏麵很安靜,他們睡了?!
站直身體,將窗戶拉開些許,湊著那條縫,往雕花床榻望去。月光透過雕花窗欞映入,床上沒人,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他居然到現在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