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秋雨綿綿,我心中不時想起那位吹笛少年。終於等到天氣放晴,算好時間,過了申時,約了偲哥哥和連哥哥一起去東市。
果然,在那個街角處,陸家兄妹正在表演,觀眾圍了裏外三層,熱鬧非凡。我們沒有湊進去,在一旁找了一家茶肆,上樓,尋了一處靠街僻靜的座位,三人坐下,叫了一壺茶,幾個時令小菜,一邊看一邊吃。
李偲和李連平日裏出門,無非就是騎馬、打球,看街頭藝人表演算得上是第一次,我把上次相遇的情形繪聲繪色地跟他們講了一遍,他們的興趣就更濃了。二人看得津津有味,偲哥哥把嘴裏的鹵牛肉咽下,眼眸往李連瞟了瞟,“七弟,那個姑娘舞姿綽約,靈動飄逸,看好你的魂,別跟著美人跑了。”
李連充耳不聞,看得目不轉睛,我把手伸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連哥哥,如果今天有英雄救美的機會我一定引而不發——留給你。”
我和李偲對視一眼,似心有靈犀,開始東張西望,四處搜尋潑皮的蹤影。可這裏是東市,長安城裏麵最繁華熱鬧的地方,街上來來往往有趕考的書生、衣著雍容華貴的商賈、濃妝豔抹的貴婦、街角處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唯獨潑皮遍尋不見——看樣子壞蛋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東西,我靈機一動,“偲哥哥可以扮成潑皮,連哥哥英雄救美。”
我扭頭望向他們,悻悻然搖了搖頭,這哥倆大的也就七八歲,小的那個隻有五六歲,既做不了潑皮也成不了英雄。
一曲終了,街角那邊,陸穎已經開始依序討要銀錢,可下麵卻平靜無波。
突然,耳畔傳來一聲低哨,我的眸光循著偲哥哥手指的方向,就在街角,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鰍一般從人群中鑽了出來,看上去年紀也就比我們稍微大一些,衣著簡陋,手中卻提溜著一隻金魚袋,他快速地跑到一個巷口,一個小人兒迎了上去,從他手中接過金魚袋,四處一張望,轉身迅速離去。“是小偷?”
我們胸中升騰起一抹壯誌豪情,是正義嗎?——不是,僅僅是好奇。偲哥哥低聲說:“下去看看。”
我們連忙叫店小二結賬,下樓,出了茶肆。夕陽西下,天邊酡紅如醉,長安城籠罩在一層橘紅色的餘暉中,我們四處搜尋,卻沒有看到那個衣著簡陋的小人兒。
圍著看節目的人群中突起喧嘩,觀眾驀地四下閃開,露出一位濃妝豔抹、豔紅色長裙及地的貴婦,正急匆匆地翻找腰間,尖細而高亢的女高音,“天煞的,誰把我的錢袋給偷了?!——那可是專門在沈家綢緞莊定製的金魚袋,有錢都買不到哪個天煞的,要錢拿去,一定得把袋子還給我啊!”
我不禁一樂,敢情那是個唐代lv包,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湊到偲哥哥耳畔,“這是誰啊?”
偲哥哥眨了眨眼睛,略作思索狀,“三品以上的官員家沒這號人物。”
“三品以上的官員家裏有誰你都了然於胸?”
“那是當然,宮裏頭逢年過節官員們都要攜家眷參加——通常我對他們的女兒會更熟,但絕大多數的女人都會活成自己母親的模樣,因此,我自然也要把女兒們的母親搞搞清楚,參照參照。”說完,他瞅著我,“雪兒,我倒是對你的母親很好奇。”
“我也很好奇,”我舔了舔嘴唇,“如果哪一天你發現哪位母親活成我的模樣,通知我!”
我想了想,“可宮裏頭所有的宮宴你都參加了?”
“隻要是攜家眷參加的,十中有□□都錯不了,就是邈哥哥和適哥哥去不了的,我也能去——我可是皇爺爺收的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