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崇山峻嶺間穿行。進入秦嶺一帶,一路上行人少了許多,滿目蒼翠,這裏隻有鬱鬱蔥蔥、綿延起伏的山巒,隻有陡峭岩壁上噴薄而出的瀑布,不知名的藍色小鳥在林梢間穿梭,路邊的山泉潺潺流淌,空氣中彌漫著山花的芬芳,時光仿佛在此凝滯。渴了餓了我們就在溪邊休息,陸雲不時坐在大石上,手執白玉笛吹奏一曲,笛音悠揚,飄蕩在山穀中,四個人的旅途過得無比快活。
按照這個速度,三日後就能到達漢中,沿著漢中古道行走,再過三日便可到達益州。我不由開始憧憬未來的日子,我一定要找到適哥哥,雖然我怨恨以及鄙視他身後的那幫人,可我依然愛他,渴望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青蓮出淤泥而不染,他就是綻放在腐朽廢墟上的一朵優雅的水仙花,我的水仙花王子。
翻過老君嶺,站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山之巔,腳下出現一個世外桃源。層層疊疊的蔥翠山巒間,一條清溪潺潺流淌,蜿蜒的河溪自東向西流過一座靜謐的山村。夕陽斜下,紅彤彤的落日懸在兩山之間,落日餘暉將腳下的一切鍍上了一層絢爛多姿的金色光暈,一絲一縷的金色薄霧在山間縈繞,村落中,雞犬相聞,炊煙嫋嫋。
沿著山道走到村口,麵前出現一座古老的石橋,橋下幾名少女正在洗衣服,清澈的溪水中,一群群灰黑色的石魚在蕩漾的水草間穿行,這裏完全沒有受到戰亂的煩擾。
沒走多遠,視野前方出現一間客棧。看上去像是商旅的客人進進出出,隱隱約約讓人覺得既安全又可靠,自從經曆了山洞中的驚魂一夜之後,我們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得住在客棧裏頭,其他地方都有被剁成人肉包子的危險。
站在客棧門外負責迎客的夥計殷勤地上前,將我們的馬車牽到後院,而我們則徑直走到櫃台前麵,準備好銀子,伸長腦袋,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櫃台上麵立著的一張暗黃色的木牌子,上麵用黑色的楷體書寫著無憂無慮安睡一晚的價錢,在經曆了二兩銀子一碗牛肉麵之後,我們看什麼都覺得便宜。
掌櫃抬起頭來,堆滿肉的白胖圓臉上洋溢著如同春風般溫暖的笑容,刹那間,兩隻眼睛快被臉上的肥肉擠成一條縫,恍惚間有彌勒佛的既視感,“客官,我們太白客棧在這山裏頭可是百年老字號,往來的客人都是回頭客,”
我們認真地聆聽著,非常認同他的觀點:一樓大堂燈燭明亮,人頭攢動,一張張飯桌上擺放著當地的時鮮小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讓人胃口大開,鼻翼間縈繞著某種烤肉的香味兒,也許是野豬?我肚子裏的饞蟲又開始蠕動起來,如果價錢合適,就是一頭烤野豬我們今晚也能把它放到肚子裏。
“掌櫃的,還有空房嗎?”大掌櫃陸雲問道。
掌櫃眯笑著,不經意間將我們上上下下、手裏提的、肩上背的盡收眼底,接著開始翻麵前的小本本,“十人間的大通鋪——還剩四個鋪位,”
我們心頭黯然,低頭檢視各自的衣著打扮,難道我們這副行頭就隻配睡大通鋪?
“掌櫃的,我們要一間房,最好裏麵有四張床,”陸雲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沒有四張床的話,兩張也成!”
掌櫃指尖快速地撥弄著油亮的算盤珠子,“客房隻有一間了,沒有四張床,嗯,隻有一張大床。”說著,他抬起頭,眯著眼睛望向我們——最後一間,即使那裏麵沒床,我們也會欣然接受。我們心頭歡欣鼓舞,運氣好得驚人,出了長安城,與山賊同眠一晚——安然無恙,到了鹹陽,又把來勢洶洶的叛軍甩到身後,現在,最後一間客房,仿佛在巴巴地等候著我們的光臨。
“可以,”
“那行,一個晚上一兩銀子。”哇,連價錢也好得驚人,刹那間,我重新刷新了對山裏人的認識。“掌櫃,我們晚上還要沐浴,另外晚飯送到房內。”
“一樓後院中有公共浴室,都是太白山的溫泉水。”
陸雲湊到掌櫃耳畔,聲音放低了些,“掌櫃,我們還有兩個小女娃,所以需要在房內沐浴。”掌櫃低聲回道:“耳房裏麵有木桶,房內沐浴外加一百文錢——保證是溫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