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不及去理會身後傳來的驚呼聲,那不是劉兄的嗓音,應該是奉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嗖嗖向我們激射而來的利箭究竟從何處來,究竟是什麼人,難道腦袋讓驢踢了?
很快,我發現那些箭矢與那幾塊被投擲出去的鵝卵石來自同一片樹林。我有些納悶,這荒山野嶺,隨便扔幾塊鵝卵石就能砸出數量不明、凶神惡煞的人來——看來隨便扔幾塊石頭的結果真不是能夠確定的,這個世界總能帶給我們‘驚喜’。
來箭一支緊接著一支激射而來,紛紛被我用長劍打落在地,我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上去對方的人數應該不多,我護在劉兄身前,隻能用眼睛的餘光不時留意著後麵的狀況,他已將受了箭傷的書童奉益攙扶起,我們一起向拴在溪畔樹下的馬兒退去。
書童受了傷,不清楚傷在何處,不過耳邊縈繞著陣陣痛楚的□□,劉兄將他扶上馬,與他共乘一騎,我背對著他們,大聲喊道,“你們先走,我殿後,”
“安弟小心,我們在前麵等你,”劉兄說完,身後傳來嘚嘚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他們留在身邊隻能成為我的掣肘,一旦他們逃離,我便可以放開手腳大開殺戒——說得我好像女魔頭一樣,不過此刻我的手有點癢,心裏頭也在發癢,在過去的五年中,我曾經無數次憧憬著臨陣殺敵,異常瀟灑地給對手來個一招斃命,機會來了,以這樣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
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對麵的樹林裏麵響起了一陣陣嘈雜的動靜,裏麵混雜著由於快速移動拍打樹葉發出的嘩嘩聲,馬蹄敲擊在泥地上發出的沉悶的嘚嘚聲以及男人嘶啞的吆喝聲,聲音由遠及近,循著聲音來向,枝搖葉動,一簇濃密的灌木叢中探出幾個馬頭,接著馬背上的人顯出身形,他們都身披銀色盔甲,移動速度奇快,一眨眼間,大概四五個騎兵出現在溪畔,雙腿一夾馬腹,大聲吆喝著越溪而來。
明媚的春光下,他們身上的銀色甲胄由於反射發出耀目的光芒。此刻,見我年紀尚小且隻剩下一人,他們不再朝我射箭,依仗著人多勢眾,催馬揚鞭、獰笑著向我撲過來。
眼見他們頗有威勢,我隻得斂住那蠢蠢欲動的殺心,躍身上馬,策馬揚鞭,沿著驛道疾馳出去。
耳畔傳來笑聲、呼喝聲以及密密的馬蹄聲,隱隱約約聽到一些淫俗的字句:
“誰先追到就是誰的。”
“哥幾個,我瞅著這是個妞?”
“是妞兒嗎?我瞅著是個美少年。”
“戴著麵具你怎麼知道美不美?”
“傻瓜,那小身段一看就知道了。”
“小郎君,快停下,陪哥幾個玩一玩。”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騎兵,速度飛快,眼見逐漸靠近過來,我又朝著馬臀上猛抽了幾鞭子,身下的馬兒吃痛,跑得又快了些。
“小郎君,你的馬跟我們沒法比,再跑下去就斷氣啦!”
我抬頭四望,前方山道出現一個拐彎,靈機一動,待繞過山腳,雙足一蹬馬背,輕飄飄地上了山道旁的大樹。
那馬身上一輕,興奮地一聲長嘶,四蹄翻飛,沿著山道向前奔去。好在山道七彎八繞,隻聽得馬蹄聲陣陣,那匹馬卻已經失去蹤影。
片刻之後,嘚嘚的馬蹄聲靠近,山道後方的路口忽地一閃,灰蒙蒙的土色塵霧中現出銀色盔甲的耀目光芒,他們來了。
屏息凝神,我將身形往濃密的枝葉後縮了縮,目不轉睛地盯住最後一騎。山道狹窄,他們一個一個依次從我麵前的下方經過待目標靠近,把握好時機,一躍而下,輕飄飄地落到最後一個騎兵身後的馬背上,幾乎在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在掌中的短劍將他的喉嚨一抹,噗的一聲,鮮血噴射而出。沒有慘叫,隻聽得一聲悶哼,我手上不停,一把將他推到馬下。
雙腿一夾馬腹,我又朝著前麵的騎兵靠了過去,沒有思考,沒有害怕,像是本能,待靠到近前,他朝我望過來,我將身子微微一伏,說時遲,那時快,長劍一個斜劈徑直往脖頸而去,隻聽得刷的一聲,幾乎沒用多少氣力,那顆渾圓的腦袋便飛了出去,鮮血噴湧而出,他的身子一歪墜到馬下。
如此這般,我一連將三人斃於馬下。這是我人生當中第一次殺人,我曾經遙想過這個第一次,需要充足的理由,需要諸多的勇氣,也許還需要克服殺人之後來自良心的譴責,可這一切快若閃電,我完全來不及思索。
前麵的兩個人似乎察覺到身後的異樣,一勒馬韁,身下駿馬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繼而停了下來,二人調轉馬頭,彙合在一起,朝山道後方探望過來。
此刻,那三人的馬已經紛紛停下,嘶鳴陣陣,像是慶祝獲得自由,而我手上提著滴血的長劍,正驅馬衝著他們疾馳而去。
二人見狀大驚,“殿下快走,我來擋住他,”其中一個身形壯碩、麵色黝黑的男人大聲吼道。
殿下,難道是他們李家的皇子皇孫們?我心頭疑惑,一勒馬韁,將馬停下,望向那個麵容白淨,看上去年輕一些的男人,“喂,你是哪門子殿下?”
“呸,黃口小兒,有膽子就上來跟老子幹一場,殿下的名號豈是你隨口亂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