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頭史思明的一番話激發了我對於自己美妙青春的認識。過去,從來沒有人說起過,尤其在那個隱匿在深山中的幽穀,所有人,嗯,都還是些孩子,整天忙碌著把自己蛻變成金子,我們都是擁有美妙青春的人,沒有人覺得那是一件稀罕物件。
嗯,美妙得無以倫比的青春,我忍不住實踐了一次,隻是想看看他是否誇大其詞。結果的確超出我的想象,人類的感官幾乎無法抵禦一切美妙事物所帶來的誘惑,誘惑來得悄無聲息卻又如同排山倒海,當人們被誘惑包裹得嚴嚴實實,欣賞著、迷醉進去的時候,身體倒下了,唇角卻依然帶著笑。在麵前揮舞的、鋒利的刀劍,隻能帶來的內心的恐懼與垂死的反抗,可誘惑,就像罌粟一樣能夠輕易地控製人類的靈魂。
擒住史思明後,懷王帶領著大隊回到了洛陽。現在正是欣賞洛陽牡丹的時節,我們一行四人——劉宗經和他的書童奉益,史秋盈和我,來到洛陽城內著名的湖園。
這是一個溫暖宜人的春日,清明已過,湛藍的天空下,是一個花兒在舞蹈的世界。我們身處一艘華麗雅致的畫舫上,四麵都是在明豔的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金色光芒的湖麵,遠遠望去,在澄澈的波光之上,綠意盎然中肆意渲染著姹紫嫣紅,空氣中彌漫著清新淡雅的牡丹花的香味兒。
“劉兄,我想告訴你一種新的手法,你來聽聽是否在曆代的記載中見到過?”我和劉宗經佇立在船頭,心情隨著麵前的春色而愉悅,也因為即將的分離而有些傷感。
“哦?就是靠它拿下史思明——洗耳恭聽,”
“我沒有在他的食物和飲水中放入迷藥,但卻能讓他昏睡過去。你猜猜是什麼法子?”
“猜中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請求?”我轉眸詫然地望向他,“什麼請求?”
他的眸光一閃,微黑的圓臉上溢出一抹躍躍欲試的笑容,“嗯,讓我來猜猜,迷藥如果沒有通過飲食進入人體,那就必然通過鼻翼吸入,江湖上有向屋內吹入迷煙的方式,但是,你當時在房內,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釋放迷煙,那就說明你需要通過其他更隱秘的方式,譬如將混有迷藥的香料投入香爐,嗯,抑或者,”他的眸光投向茫茫天際,眼神中露出恍惚的神色,我知道那是他在專心思考。
突然,他的眼眸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抑或者將迷藥熔入蠟燭中,天色暗下來,點燃蠟燭,隨著燭火的燃燒,迷藥悄無聲息地釋放出來,沒有人會意識到,因為香料和蠟燭每天都在使用,生活中最不起眼的東西卻暗藏著殺機——絕啊!我在曆代記載中沒有看到過這種方式,的確充滿想象力。安弟,實在佩服!”
他讓我刮目相看,這是無用師叔教給我的法子,他居然沒有費多少心思就能猜出來。“你真了不起,”我脫口讚道。
“這沒什麼。”他不以為然地說,可從他的麵部表情看,對於我表現出的驚訝,他頗為得意。
我心服口服地點了點頭,“說說你的請求吧!”
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溜圓,麵容中透著調侃與探尋,湊到我的耳畔低語道:“哎,史秋盈告訴我你會做大燕國的駙馬?”說完,微黑的圓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嗬嗬地笑出聲,似乎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你好像很開心——打算要恭喜我?”我懊惱地說道,“不過你不是一直說我們兄弟情深,她說你是個有趣的人。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很稀罕,你覺得她怎麼樣?”
他連忙搖了搖頭,強強將那抹笑意抑住,“她很漂亮,遠遠望去就如同一朵明豔的花朵在微風中搖曳,她活潑可愛,笑聲如同銀鈴在綠色的山林中回蕩,”他轉眸望向我,對於我滿臉的期待似乎有些失望,話鋒一轉,淡淡笑道:“但隻可遠觀,不可近瞻。”
“啊,為何?”我有些納悶。
“因為有趣的人會覺得她很無趣,就像看到一本裝裱華美的書冊,書冊封皮用上好的、散發著幽香的檀木製成,上麵還有精心鑲嵌著金銀珠飾,書冊的紙頁用熏香熏過,一頁頁翻過去還能聞到淡雅的香味,可一旦仔細讀一讀書頁上的內容,卻發現平淡乏味,令人大失所望。”
“可你需要她如何有趣呢?”我詫異地望著他,“她花容玉貌,雖談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婀娜多姿,活潑可愛,難道這還不足以吸引像劉兄這樣的男子嗎?”
“我不知道別人如何,但在我眼中生活中處處都是美好的事物,你看這波光澄澈的湖麵,在水麵上輕輕掠過的黑白相間的燕子,還有那——你看,”循著他手指的方向,“還有湖邊那些姹紫嫣紅的牡丹花——生活中充滿著美好的事物,一個姿容美麗的少女跟那些事物應該還有不同,”
“當然不同,”我說,“女人與生俱來繁衍子嗣,相夫教子,當然跟那些東西不一樣——女人是人,尤其是像盈兒這樣的女孩,出身大家,自小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何來平淡乏味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