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奸細(1 / 2)

山穀中的可怕景象如同身處地獄。來自人類身體的某一部位,血肉模糊地散落各處,落日餘暉在陡峭的灰褐色岩壁上反射出微弱的光線,映照出兩種極鮮明的顏色在眼前交錯,可怕的青白以及觸目驚心的紅褐色,來自於血液凝固後猙獰的傷口、地麵上四濺的血跡以及粘著血肉的刀劍。

死寂的山穀中,被恐怖驚嚇得麻木的人類耳膜突然捕捉到極為細微的聲音,我顫栗著循聲望去,就在距離腳下不遠處,一團黑乎乎的老鼠正在津津有味地啃食血肉模糊、散發著惡臭的殘肢,“啊——”我捂著嘴巴慘叫了一聲,全身忽冷忽熱,不知所措,馬兒也一動不動地定在地上。

一陣嘚嘚的馬蹄聲向我靠近,緊接著,馬臀上“啪”的一聲脆響,馬兒吃痛受驚,昂首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四蹄一蹬,向前方奔去。我的慘叫聲,混合著呼嘯的山風發出來的嗚咽聲,在山穀中回蕩著,不絕於耳。

我的腦子裏麵響起陣陣轟鳴聲,馬兒受到驚嚇拚著命往前跑,而我身體僵直,剛才見到的青白和血紅依舊交錯在眼前翻滾著。

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道淡金色光亮,如同暗夜中的希望散發著溫暖的光芒,那是出穀的方向。好像連空氣都沒有那麼令人作嘔了,我們三人快馬疾馳。

衝到穀口,如同地獄般可怕的景象已經消逝在身後。我微微舒了一口氣,放眼望去,麵前的一切在落日金暉的映照下,抹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澤,平靜無波的黃河水麵上蕩漾著魚鱗般波光,一隻隻白鷺在泛著柔光的河麵上低飛盤旋,岸邊的濕地長著一片白茫茫蘆葦蕩,河風輕拂,似雪的葦花順著風打著旋兒向綿延起伏、籠罩在暮色中的群山飄去。

正在此刻,山道前方不知道從何處湧出一隊人馬。一聲厲喝傳來,“你們是什麼人?都給我下馬!”

為首的男人身披銀色明光甲,頭戴銀色頭盔,頭盔頂部還綴著一綹朱紅色流蘇,身形雄偉壯闊,黝黑的國字臉,一雙透著淩人殺氣的鷹眸正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們。他的身旁圍攏著一群軍士,身著朱紅色短袍,披著黑色盔甲,手中握著散發著幽光的長劍。

“我們是百姓,”劉宗經大聲喊道,“打算前往長安。”

“百姓?!”為首的那名將領銳利的眸光落在我們的坐騎上,緩緩掃過,摸了一把下頜上那根根如同鐵線般的烏黑虯髯,黝黑的麵容上湧出一抹冷笑,“哼,這年頭著實怪事多,百姓騎的馬都比老子還好——怕是史思明派來的奸細吧!”

馬?臨行前史秋盈定是挑選了軍中最好的馬送過來。馬就相當於未來人的汽車,好馬等同於法拉利,這方麵我不是專家,辨別不出優劣,聽到對方這麼一說,我禁不住低頭望去,跑起來是比過去的快,僅此而已。

“安弟,別衝動,清者自清。”劉兄轉眸喝住我,因為我手裏舉著劍,隨時準備衝著膽敢上來攔我的人劈過去。“你們都下馬,既然到了大唐的地界,一切都好說。”聞言,我和奉益也乖乖下馬。

“這是我的腰牌,我們都是大唐的百姓。”劉宗經躍身下馬,走到那個為首的將領麵前,從懷裏掏出那枚黃銅製的魚符遞了過去。

那人將腰牌放在掌中,濃眉微蹙,細細查看一番,麵容看上去緩和了些,接著,他走上前來,興趣盎然地摸了摸馬脖上麵的鬃毛,圍著這三匹馬轉了一圈,那張黝黑的國字臉又拉了下來,“劉公子如何解釋這幾匹馬——它們可都是史思明的軍馬!”

“啊,”我們聞言吃了一驚,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在每匹馬的左邊馬臀上倒是有一個指頭大小的烙印,不細看還真難發現,而且三匹馬的烙印居然是一樣的。

“軍爺,”劉宗經皺著眉,看上去在凝神思考,沉吟片刻,“我們實話實說吧,這幾匹馬是在路上撿的,沒人騎我們就騎上去了。”

那人一聽立時哈哈大笑,他身旁那幫軍士也紛紛上前查看,一個個笑逐顏開,就像撿了寶。“多好的運氣啊,隨便在路上就能撿到突厥良駒,”說著,那雙鷹眸朝他那幫兄弟望去,“咱兄弟征戰那麼多年,殺敵萬千,咋就從來沒碰上這般好運道?!”

他對我們更感興趣了。“你——說你呢,戴著麵具的,”他邁著大步走到我麵前,不以為然地看了看我握在手中的長劍,揶揄地笑道:“你就是那個慘叫的吧?——那聲音可真瘮人,就是個聾子都能聽見!”

“我——嗯。”我鬱悶地應了一聲,“軍爺還有什麼問題?”

“你的腰牌呢?”

“腰牌,”我訥訥地重複了一遍,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會有腰牌,需要有腰牌,“我沒有腰牌,我隻是普通老百姓。軍爺,老百姓沒有腰牌,對吧?!”

“那你有過所嗎?”

“啊,過所?”我又呆了,雖然戴著麵具,可是我的嘴巴張開著,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我是山中修道之人,沒有過所,”我能感到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如同蚊子在叫。

“啊哈,名字叫什麼?老老實實講,我們會去州縣如實查證的。”他極為認真地說道,“你別告訴我連大唐的律法你也不知道吧?——諸私度關者,徒一年,越度者,加一等(不由門為越),已至越所而未度者,減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