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漠北戰役取得的輝煌勝利，使漢朝和匈奴的戰爭暫時告一段落。漢武帝文治武功的聲望達到頂峰，他感到無比的喜悅和開心。他回到椒房殿，舒展著臂膀，說：“戰事大捷，匈奴遠遁，朕該好好地輕鬆輕鬆了。”皇後衛子夫讓武帝坐下，輕輕給他按摩後頸，說：“是啊！自從開戰以來，皇上的心思全在前線，廢寢忘食，『操』心勞神。現在勝利了，是該輕鬆輕鬆了。”武帝說：“朕要輕鬆，將士們也要輕鬆，你說該怎麼個輕鬆法呢？”子夫想了想，說：“勝利歸功於皇上的決策，也歸功於將士的英勇和百姓的支援。這時候，皇上應該與民同樂。”“與民同樂？好！很好！”武帝欣賞子夫的這個主意，隨即下令：官署放假，城門敞開，軍民狂歡，三日不禁。此令一下，皇宮內外，大街小巷，到處歡聲笑語，就像過節似的，一片忙碌。狂歡主要在未央宮北麵、桂宮和北宮周圍的大街上進行。未央宮的北闕正對著南北向的橫門大街，北闕前麵是東西向的直城門大街，橫門大街和直城門大街交彙處，形成一個占地廣闊的廣場，足以容納十餘萬人。橫門大街西側是桂宮，東側是北宮，二宮的北麵是東西向的雍門大街。雍門大街北麵，東市和西市相對。北宮和東市的東麵是南北向的廚城門大街，再往東則是安門大街。長安城內所有大街都是筆直的，長度不等，安門大街最長，5500米；橫門大街、直城門大街、雍門大街、廚城門大街，各長3000米。
大街的寬度幾乎相等，約45米左右。大街上有兩條整潔的磚砌水溝，道路實際上被分成三股道，中股道專供皇帝行走，故稱“禦道”或“馳道”。這一次，因為軍民狂歡，武帝破例下令，官吏和平民可以在禦道上來往。此令深得人心，又贏得一片歡呼聲。未央宮北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這一天，大漢皇帝武帝、皇後子夫、太子劉據，陽石公主劉妍、諸邑公主劉媚、旬鄉公主劉娟，以及文武大臣和誥命夫人等，早早地登上了北闕城樓。放眼望去，但見廣場上和大街上人山人海，花團錦簇，氣象萬千。子夫和她的兒女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壯觀、這樣熱烈的場景，不由得眼睛發亮，發出驚歎：“啊——！呀——！”子夫的心裏充滿喜悅和激動。她16歲進宮，轉眼過去20年，從歌伎到皇後，從少女到人母，終於迎來了一生中最崢嶸的歲月。她的丈夫是皇帝，兒子是太子，三個女兒俱封公主，弟弟衛青任大司馬大將軍，侄兒霍去病任大司馬驃騎將軍，滿門榮顯，登峰造極，以致民間流傳一首歌謠唱道：“生男無喜，生女無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所有這些，真是想也不敢想啊！劉據感到驕傲和自豪。他是太子，按照傳統的觀念，他不僅是父皇的兒子，而且是上天的兒子，廣大富饒的大漢江山姓“劉”，他日後便是這江山的當然主人。瞧這大街上湧動著的歡樂人群，他們現在是父皇的臣民，若幹年後不也是自己的臣民麼？三位公主都長大了，如花似玉，鮮麗可愛。她們直是驚奇，驚奇場麵之大，驚奇人數之多。陽石公主劉妍已經到了少女敏感的年齡，左顧右盼，渴望見到一個熟悉而親切的麵影——公孫敬聲。公孫敬聲是公孫賀和衛君孺的兒子，劉妍的表弟。劉妍和公孫敬聲年齡相仿，常在一起玩耍和說笑，彼此間心有靈犀，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情。武帝、子夫、劉據落座。
武帝居中，子夫居右，劉據居左。皇帝，皇後，太子，這是天底下最尊崇最顯要的三個人，並排而坐，猶如三星閃爍，萬眾矚目。大司馬大將軍衛青和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身穿甲胄，頭戴金盔，腰懸佩劍，威風凜凜地站立在皇帝、皇後、太子的後麵。再往後，文武大臣們排成一線，肅然端立。至於三位公主，還有平陽公主劉玫、修成君金俗、衛青夫人春月、霍去病夫人金娥等，則和其他誥命夫人一起，不能占據中央位置，隻能站在城樓的兩角，俯瞰大街上的景象。她們當中，劉玫衣著樸素，神情抑鬱。因為她的丈夫平陽侯曹壽上年病故，她成了一個寡『婦』，缺少別人那種歡愉的興致。轟轟隆隆一陣巨響，廣場上敲起了高亢昂揚的鑼鼓。敲鑼鼓的足有七八百人，身穿黃衣黃褲，腰係猩紅綢，頭紮漂白巾，腳蹬踏雲鞋，腿裹蛇皮帶，胸前英雄結，鬢角武士花，英俊威武，灑脫不俗。那鑼，有大鑼小鑼，還有鈸、鑔，金光鋥亮。那鼓，有大鼓小鼓，大鼓架在木座上，小鼓懸於胸前或腰間，鼓身大紅，鼓麵金黃。鑼槌、鼓槌的一端裹纏著紅纓，敲打起來，紅纓翻飛，上上下下，就像大海中洶湧起紅『色』的波浪。七八百人一起敲打鑼鼓，並隨著亢奮的旋律，跑動，跳躍，旋轉，進退，變化出各種隊形和圖案，什麼獅子搖頭，雙龍擺尾，金蛇盤陣，仙鶴翹足，什麼百鳥朝鳳，孔雀開屏，葵花向陽，日月爭輝，什麼華山石，驪山鬆，鑽天楊，『插』地柳，花樣百出，名目繁多。最撩人心扉的還是那整齊劃一的鑼鼓聲，時而粗獷激越，震天撼地，時而清新爽朗，柔和悠揚。這是一群土生土長的民間演奏家，他們用節奏強烈、格調鮮明的鑼鼓聲，表達內心的喜悅，抒發無限的激情。武帝的臉上『蕩』漾著笑意，讚許鑼鼓敲得好，麵向子夫，說：“長安鑼鼓，天下一絕，最能體現關中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