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國軍的胡團長,讓馮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圍困長春時,馮山活捉了槐,兩人有過一次正麵接觸,馮山從槐的嘴裏,才知道了槐的真實想法。
國民黨在東北戰場上並沒有撈到便宜,且部隊在節節敗退,廣大的鄉村無法讓他們取得勝利,於是他們就舍棄了鄉村,逃到了城裏,城市便成了他們的孤島。
長春就是這樣被圍困起來的。此時的馮山已經是一名營長了,他的隊伍除了他從二龍山率領的弟兄們還補充了許多人,文竹也在隊伍裏,她現在成為了一名戰地護士,負責搶救傷員。
肖團長這支隊伍和國軍的胡團長,以前一直在二龍山鎮一帶你進我退地廝殺著,隨著整個東北局勢的變化,胡團長的隊伍也龜縮進了城,進的不是別的城市,就是長春。肖團長的隊伍就尾隨著追到了城外。胡團長的團,並不是國民黨的嫡係隊伍,長春的大門並沒有向他們敞開,他們隻能在城外駐紮下來,成了外圍部隊的送死鬼。
他們果然做好了送死的準備,挖了戰壕,修了工事,就等著送死了。然而這次共產黨的隊伍,並沒有想和城裏城外的國軍魚死網破,而是團團地將長春圍了起來。這是圍點打援的又一戰例。
共產黨的大軍大兵壓境,鐵桶般地把長春團團圍住了,卻並不急於攻打。起初的日子裏,倒也相安無事,風平浪靜的樣子。連續數日之後,城裏的守軍受不住了,當時長春城裏有百姓百十萬人,守軍也有數十萬,他們的供給出現了大麻煩,於是,城裏的守軍開始求援,國民黨知道,城外的共產黨的軍隊早就織成了一張大口袋,就等國民黨援軍前來施救,國民黨部隊沒人敢來鑽這個天羅地網,他們隻用飛機空投物資的辦法對城裏的守軍進行救援。
空投的援軍怕把物資遺落到共產黨的軍隊手上,他們為了安全起見,隻對城裏的守軍空投,城外守軍連毛都沒有。城外的守軍都是非嫡係隊伍,城裏的守軍根本顧不上城外的隊伍,空降下來的那點糧食還不夠他們自己吃的,他們根本管不了城外的隊伍。
城外的隊伍趴在潮濕陰冷的工事裏,忍饑挨餓艱難地度著日月。共產黨的軍隊的政治攻勢已經展開了,他們向敵人的陣地上撒傳單,用鐵皮喇叭喊話,勸其投降,放下武器,立地成佛。已經開始有小股部隊打著白旗,舉著槍從城外的戰壕裏爬起來,投奔到了共產黨軍隊的隊伍裏。他們一過來,立馬有饅頭米飯招待他們。他們一邊吃著熱乎乎的飯菜,回想著陰冷戰壕裏的日子,個個都淚水漣漣。當時共產黨軍隊的政策是,隻要放下槍,歡迎參軍,不想參軍的,給些路費回家也可以。
不論是月明星稀,還是月黑風高的夜晚,都有小股國民黨的隊伍,以班或排的編製,屁滾尿流地投奔到共產黨的軍隊一方。
馮山率領的營,陣地和國民黨胡團長的陣地可以說是短兵相接,也不過有幾百米的樣子,他們每天吃著熱飯熱菜的香味都能飄到對方陣地上去。馮山每次吃喝都能想起槐,一想起沒吃沒喝的槐,他心裏就堵得慌。畢竟是他骨血相連的兒子,馮山就拿起鐵皮喇叭衝槐的陣地喊話,他知道槐現在是胡團長手下的一名連長,手下有一百多人的隊伍。馮山就哽著聲音喊:槐,你帶著隊伍過來吧,隻要你說一句話,我派人去接你也行……
他的喊話還沒有完,對麵就射來一排子彈,其中有一顆子彈還射中了鐵皮喇叭,讓馮山日後喊話,都變了音調。馮山知道,這一槍一定是槐打過來的,隻有槐有這樣的槍法。
孔大狗就爬過來,拽拽馮山的衣袖說:營長,別跟他囉唆了,槐就是個狼崽子,讓我帶幾個人摸過去,把他們幹掉算了。
孔大狗此時是尖刀連的一名排長,屢立戰功。
馮山沒有說話,他舉著鐵皮喇叭,變音變調地接著喊:槐……
迎接他的又是一陣子彈,不論槐如何對馮山,馮山依舊對槐不離不棄地努力著。馮山的喊話聲帶著幾分哽咽,劃破夜空,支離破碎地飄到槐的陣地上。槐對馮山的攻勢一直無動於衷。
每當有對方陣地上的士兵哆嗦著身子投奔過來時,馮山都一一地把他們看了,他希望在這些人裏看到槐的身影,然而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他看著對方這些士兵或下級軍官狼吞虎咽地吃第一頓解放飯時,他的眼圈就紅了。
每每這時,文竹理解地望著他,站在他的身邊小聲地說:槐遲早會過來的。馮山甩著一隻空袖筒走遠了,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給眾人。士兵們理解馮山的心思,不好安慰不好打擾,讓馮山一個人去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