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曉來龍去脈,何苗自然得將母親遺下的嫁妝討回來,竇氏不至於連元配的嫁妝都想侵占,再奉獻給自家女兒吧?
若是已被何晏山用去,那就折價,無論如何,何苗這回都不打算輕易放過。
她向太子轉達了歸寧意圖,仿佛想邀他同去,旋即卻又笑起來,“殿下事忙,且自家也有祖宗要祭祀,還是不必了。”
皇宮的典禮比之尋常人家何止繁瑣數倍,李天吉作為眾望所歸的儲君,這些事自然該他操心,何況李天瑞還病了。
何苗有那麼一點請他撐腰的意思,但想想自己也夠應付,再者,李天吉未必願意——他們又不是真正的恩愛夫妻,形影不離也太強人所難,何況他對何家的厭煩比她隻多不少。
因此何苗還是體貼地轉換了口氣,隻讓太子幫她備一輛馬車,別太寒酸就行。
太子交代李忠去辦,心下倒有點微微惆悵:問都不問,怎知他不願同去?這點小忙自己還是願意幫的。
可見何苗已自作主張安排好一切,太子也隻能道:“早去早回,明日的太廟典禮你也須在場。”
何苗莞爾,“遵命。”
她不會忘記身為新媳婦的職責,塑料夫妻也一樣。
太子覺得她的態度過分客氣了點,私下相處本可以自在些的,但,究竟何苗也隻是遵循她的義務,自己這樣較真,倒顯得小題大做。
太子隻能將那點煩悶壓抑下去。
另一邊,何家已收到東宮寄來的名帖,自然是太子妃親筆——天知道何苗臨摹了多久,才和原主的字跡一模一樣,好在勤能補拙,亦可以假亂真了。
往常瑛丫頭是決計想不到這些的,難道是太子授意,讓他們準備接駕?何晏山揉了揉跳動眉心,他並不忌憚那個曾虧待過的女兒,到底瑛丫頭還姓何,跟府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家健在,她還能有個依靠;何家若沒了,那可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不過太子這樣寵愛瑛丫頭,卻是何晏山想不到的,他有點懊悔當初不該對妙瑛這樣冷淡,早知她能籠絡住太子,自己原該對她好點——大的嫁進東宮,小的又許給二皇子,將來無論哪位殿下登基,他都是當之無愧的國丈,豈不比巴結貴妃一人的強?
如今也隻好亡羊補牢,何晏山打算重建天倫之樂,於是嚴肅地告誡竇氏,“待會兒瑛丫頭進門,咱們無論如何都得笑臉相迎,別叫人心生誤會。”
竇氏艱難地咧著嘴角,心想那日她對何妙瑛笑得還不夠多麼?臉都要酸了,人家可沒把她當後母,照樣地出言不遜,誰又體諒她的辛苦?
奈何當著丈夫的臉,她隻能低眉順目,“是。”
一旁的何妙容攥著手心,指甲幾乎掐進肉裏,她頂怕何妙瑛提起鐲子的事,那日抵押的首飾雖然贖回了些,可仍有小半壓在鋪子裏,隻她故意瞞著不叫娘親知道罷了;再則,她素來花錢沒個成算,攢的私房早就用得差不多了,贖回那些東西還是用娘親壓箱底的嫁妝錢——隻有她知道鑰匙所在。
萬一何妙瑛嘴上沒把門,這些事恐怕都瞞不住,思及此處,何妙容恨不得稱病不見,但這樣做似乎更顯眼,想來想去,也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瞞天過海罷了。
聽到大姑奶奶進門的消息,何妙容趕緊攏了攏頭發,把髻梳得再緊些,這樣別人就看不到那些稀疏的首飾。
至於竇氏,早已整理成一副慈愛無邊的麵容,心肝肉地叫著迎上前去,仿佛今日來的不是繼女,而是她嫡嫡親的骨肉。
可惜她表錯了情,軟轎裏鑽出的並非何苗,而是府裏出去的婢女橋香,橋香微微笑道:“夫人也太客氣了,婢子可擔不得這番大禮。”
隨即才小心翼翼地將何苗扶出來,“太子妃,您是有身子的人,可千萬得仔細些,別讓微賤之人衝撞了您千金之體。”
竇氏白白浪費了兩筐眼淚,恨得牙根癢癢,卻少不得啞忍著——要算賬且等日後,忍一時風平浪靜。
何苗環顧四周,想辨認出便宜爹是哪一位,奈何實在困難。何晏山年輕時勉強雖是個美男子,然這些年官場沉浮下來,早已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
呈現在何苗眼前的隻是個肥頭大肚的中年人,盡管笑容可掬,看去也不覺得親切,反而格外滑稽,不化妝都能演豬八戒。
何苗誠心誠意地道:“爹,您又發福了。”
何晏山:……
他終於能明白竇氏感受,這丫頭果真是尋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