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們頓時驚醒一大片,待聽清了宋函叫喊的內容,男人們紛紛披衣起床,拿著家裏的菜刀鋤頭趕了出去。
“怎麼回事,霍家怎麼了?”
霍家剛剛才辦了一場喪事,這邊的人都是知道的,不少人也曾唏噓,霍家隻剩兩個孤女,在某些人眼中便是砧板上的魚肉,誰想到連霍老爹頭七都沒過,便出事了。
宋函領著眾人撞開院門,剛衝到堂屋麵前,突然便愣住了。
孫有祿被陳伯拎到院子裏打得鬼哭狼嚎,而堂屋內,雲嶠剛走到滿月麵前,聽到院門撞破的聲音,未及多想,立刻單膝跪地,將衣不蔽體的滿月擁在懷中,用後背替她擋住了眾人的視線。
“你們在做什麼?”宋函氣急敗壞。
這場景確實是他想象中的,但又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
原本該摟著滿月細心安慰的,不該是自己麼?
雲嶠沒有回頭,隻側過臉去,淡淡朝後瞥了一眼。
宋函還想混淆視聽:“便是你們闖進了霍家的?快放開滿月!”
“宋公子來得倒巧,”雲嶠輕哂一聲:“賊人剛被擒住,你便進來了,倒像專門守在門口一般望風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專程為救那賊人而來。”
宋函一陣心虛:“你,你胡說什麼,我不過偶然路過,聽到裏麵有響動,擔心滿月妹妹有危險才喊了人,你這便是小人之心……”
他話未說完,雲嶠懷中還在顫抖的滿月突然死命一掙,掙脫了他的懷抱。
“初七……初七啊……”
她腿軟得站不起來,脖子上流下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卻還是用盡全力,爬向臥房門口那具小小的身子。
這樣的慘相再度震懾住了所有人。
雲嶠薄唇緊抿,眉眼間仿若凝了冰雪,朝院中哀嚎著的孫有祿淡淡一瞥,寒氣四溢。
但他並沒阻止滿月,隻一伸手解下外衣,上前蓋住了少女單薄的肩背。
陳伯也反應過來,將院中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孫有祿一腳踢開,大步走過去查看初七情況。
“陳伯……”滿月喉嚨先被掐又被刀子割,此刻早已嘶啞得不像樣:“我妹妹她……”
她腿軟得爬不動,整個人都在顫抖,唯恐聽到最可怕的消息。
陳伯快速探看完畢,稍稍鬆了口氣:“還活著,隻是昏過去了。”
滿月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一鬆,這才軟軟地跟著暈了過去。
院中那群人也驚醒過來,忙忙亂亂地詢問著,有人去報官,有人嚷嚷著喊大夫,宋函一個人臉色青白地站在後麵,看著屋裏相擁的雲嶠和滿月,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苦心籌謀,全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第二日官府便出了通報,孫有祿半夜私闖民宅踢傷女童,兼強迫未遂,被街坊鄰人當場抓獲,人證物證俱在,當即被收了監,依本朝律令,不是流放便是斬立決,消息一出,人人拍手稱快。
沒過幾日周氏果然帶著霍家大伯和二伯前來,誰知遍尋孫有祿不得,打聽之下才知道外甥幹了這事,普通平民哪敢跟衙門打上交道,嚇得灰溜溜回了家,又不敢跟妹妹一家交代,竟生生瞞了下來,直到半月後孫家跑去霍二伯家要人,周氏才將這事期期艾艾說了,兩家當場鬧翻不再往來,這便是後話了。
滿月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喉嚨中火燒火燎一般,想要叫人,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一摸脖子,隻摸到包紮得嚴嚴實實的紗布。
正要掀開被子下床,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雲嶠手中端了碗藥進來。
“醒了?”
滿月張張嘴,試了半天,終於用氣聲開了口:“阿嶠哥哥?”
“還認得人,看來腦子沒問題。”
腦子當然沒問題,自己隻是被割傷了脖子而已,滿月有些委屈,隻好假作環顧四周,才認出這居然是雲嶠的書房。
隻是跟之前的模樣卻大相徑庭。
地下桌上雜亂的書卷都沒了,身下竹榻上鋪著軟軟的絲綿,自己親手做的那具竹書架上,隻放了一些雜物和藥包。
“初七呢?”她第一時間關心的還是這個。
“命撿回來了,”雲嶠道:“她情況比你嚴重,本就有心疾,又被那賊人一腳踢傷了心肺,大夫說了,往後隻能好生養著,不可再動驚懼之心,自然一生安穩,若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便難預料了。”
“我……我想去看她。”滿月說話費力,一句話得分幾段,末了,祈求地看著麵前的青年。
雲嶠在榻邊坐下,將碗中的藥湯舀出一勺來,吹了吹喂給她。
“不行,”他淡淡道:“大夫也說了,你驚嚇過度又失了血,目前正虛弱著,也該好好吃藥將養才是,你妹妹那邊有陳伯在,用不著你。”
滿月下意識咽了,不知怎的,眸子裏突然便蓄起一包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