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是他這一生最愛最懷念的時光。他對李夜闌的印象一直是一隻圓圓的湯圓,白白軟軟,按一下,凹一個坑,手一鬆,又彈回來;一哭眼睛就腫得像桃;一聽見“壞”話就臉紅。
李夜闌曾在論壇看到蘇驀然寫的一篇文章,於是在幾日隱身後,終於開口問:“你和你的拉罐現在咋樣啦?”
蘇驀然回道:“什麼拉罐?拉你個頭啊!”
“你現在沒女朋友?”
“沒。”
李夜闌開心得失眠了。
李夜闌的生日是十月十五,她從未遇見與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而蘇驀然的生日與她最接近,就在她前一天。說得更確切些,是前十二小時。李夜闌是中午十二點生的,蘇驀然是午夜十二點。李夜闌心裏盤算著二十歲的生日和他一起過。
她提前定了回南京的車票,決定翹幾天課。李夜闌定了個蛋糕,是她自己設計的。一半黑巧克力一半白巧克力,奶油圍成一個心形,果醬描出幾個跳躍的紅字:愛,勇氣,希望。
看到蘇驀然的第一眼是背影,他身旁還是那輛綠色的單車,低著頭未察覺到她。李夜闌悄悄走過去,歪著頭,等到他發覺時她忍不住笑了。
他們品著紅茶,聊開了,沒有任何尷尬,時間並沒把他們隔絕,仍像三年前。氣氛是那麼自然,親切,隨和。他還是那麼幽默。她喜歡和他聊天的感覺。
蘇驀然說:“一個女生我居然記得那麼多,自己都有點驚訝,看來我們命中注定就會同病相憐。”
一個人相信另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而他們之間似乎生來就有這種信任,就像自己和自己。
李夜闌把蘇驀然當成了自己,一心想讓他開心起來。她送了一套幾米漫畫和一隻笑得兩眼彎彎的小猴子。她十分喜愛幾米漫畫,從那些圖畫和文字裏,她懂得許多,也看到自己的存在。而那隻圓圓的小猴子,不開心時她隻要看一眼,就會笑得兩眼彎彎。她把她的這些最愛送給了他。
吃完飯,蘇驀然提議去唱卡拉ok。他唱了許多歌,而李夜闌就在一旁不停地給他拍照。用的是那種膠卷相機,黑白的膠卷。因為她喜歡自己在暗房裏衝洗膠片。十點多了,他們還沒有吃蛋糕。於是蘇驀然領她來到湖南路的廣場,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下,點了蠟燭。突然全場燈滅了,唯有那顫顫的燭光照著蛋糕,照著他,也照著她。昏暗中,他許願,切蛋糕,細細品嚐。
快十二點時,他們告別。李夜闌看到了蘇驀然的感動。一路上李夜闌狂奔回家,在昏黃的街燈下奔跑,在空寂的街道上奔跑。到了家,蘇驀然發來短訊:“謝謝你給我過的生日,還有記得睡前要刷牙。”
接下來幾天,也許是李夜闌和蘇驀然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他們騎過他的校園,騎過鐵軌,騎過長江,騎過紫金山,騎過中山門……每一處,李夜闌都用魔力將瞬間停留。
他倆一起散步,一直走到半夜。他們之間有說不完的話,吐不完的心事。
“我好久好久沒這樣說過話了。和你在一起,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蘇驀然說。
“我隻是想讓你開心起來,看到‘自己’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的。”李夜闌思索起“存在”兩個字的含義,這是第一次有人因為她感到自己的存在。
“我們是自己和自己,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在哭!自從爸爸走後,你是第一個我真正愛的人。”蘇驀然低下頭。
走在繁華喧囂的街頭,蘇驀然提起一些舊事。“一年前,我在電視上看到遲晨露,她因為男友販毒案被牽連進去了。她男友沒多久就被槍斃了。”
“什麼?那遲晨露現在怎樣了?”李夜闌驚訝地問。
“不知道。她這個人就是沒腦子,別人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真的沒想到,我們的同學竟然……”
“她很漂亮很可愛的,好可惜……人生太莫測了。”
玄武湖的秋夜很美很靜,蘇驀然從未如此放鬆過。坐在湖邊吹著陣陣微風,四下隻有湖水、草地和黑暗,湖對岸的燈像是亮在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