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鬧一個無結果,這也就算了。到了次日,大家也就以為無事,不至於再提了。不料到了次日,吃過午飯,金太太又把鳳舉四兄弟叫了去,說是:“從種種方麵觀察,已經知道這家有非分不可的趨勢,這又何必勉強相留?這家暫時就是照昨天晚上那樣分法,你們若是要清理財產後徹底一分,那要等我死了再說。”於是就將昨日看的股票、存折都拿出來,有的是開支票為現款,有的是用折子到銀行裏過戶,作四股支配了。這種辦法,除了鵬振外,大家都極是讚成。因為這兩年以來,兄弟們沒有一個不弄成渾身虧空。現在一下各拿五萬現款在手。很能作一點事情,也足以過過花錢的癮,又何必不答應呢?鵬振呢,他也並不是瞧不起這一股家產,因為他夫妻兩人,曾仔細研究多次,這一次分家,至少似乎可以分得三十萬上下。現在母親一手支配,僅僅隻有這些,將來是否可以再分些,完全在不可知之列。若是就如此了結,眼睜睜許多錢,都會無了著落,這可吃了大虧。因之鳳舉三人在金太太麵前,不置可否的時候,他就道:“這件事,我看不必汲汲。”金太太道:“對於分家一件事,有什麼汲汲不汲汲?我看你準不比哪個心裏淡些呢。你不過是嫌著錢少罷了。你不要,我倒不必強人所難,你這一股,我就代你保管下了。”這樣一說,鵬振立刻也就不作聲。金太太將分好的支票股票,用牛皮紙卷著的,依著次序,交給四個兒子。交完了,自己向大沙發椅上,斜躺著坐下去,隨手在三角架上取了一掛佛珠,手裏掐著,默然無言。他弟兄四人既不敢說不要,也不能說受之有愧,更絕對的不能說多少。受錢之後,也就無一句話可說,因之也是對立一會,悄悄地走了。金太太等他們走後,不想一世繁華,主人翁隻死了幾天,家中就鬧得這樣落花流水,不可收拾。這四個兒子,口頭上是不說什麼,但沒有一個堅決反對分開的。兒媳們更不說,有的明來有的暗來,恨不得馬上分開。倒是女兒雖屬外姓,他們是真正無所可否,然而也沒有誰會代想一個法子,來振作家風的。人生至於兒女都不可靠,何況其它呢?思想到這裏,一陣心酸,不覺流下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