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聽著,往事一幕一幕地飛過眼前。我現在懂了,他當初何以那樣掙紮。他根本不是選擇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也不是擔心我會不會受到Icy的威脅。其實真正讓他一直思索不清的,是究竟要愛我,還是要毀了我。
我輕輕地撥開遮在臉前的長發說:“看到了嗎?不管他曾經愛沒愛過,這就是他最後的選擇。”
洛小緹歎了口氣說:“可能是因為他恨得太久了吧。”
我忽然想起那年小緹的離開,不由得問:“你不是Icy之一嗎?為什麼還會被打?”
“因為,我發現自己真的和你,還有欣語做了朋友。我不能再看著你們一步一步地走進圈套裏而無動於衷。因為我已經預見你們可悲的未來,我不想再參與,所以決定退出了。他的朋友為此把我打得遍體鱗傷。不過這樣也好,讓我徹底地對他死心了。”
洛小緹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酒說:“年輕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是可以吹倒一切的風,可實際上,都他媽是抽風!如果可以重來,我隻想好好找一個愛自己的男生,和他談一場無風無浪的戀愛。可以分手,也可以結婚。但我不再這樣痛苦,喜歡一個永遠不會愛自己的男生,做一個背叛自己朋友的人。”
我也一口喝光一整杯酒說:“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出生,就離開這個世界。那樣誰都不會痛苦。”
那天,我離開的時候,洛小緹遞給我一張十萬元的支票。她說:“去做整容手術吧。是我欠你的。”
我推開說:“我不會用你的錢。”
洛小緹卻抓住我的手說:“蘇一,青春都不在了,你還有什麼資本拿來賭氣?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吧。”
洛小緹的話,如箭一樣,擊潰了我的防線。
是啊,我還賭什麼氣呢?
青春都不在了,就像一場肆意刮過的季風,隻留下晴朗安詳下的一地殘傷。
Memory 86:錯失的水晶蘭
我終是收下了洛小緹的十萬,去修補我恐怖的臉。醫生在我麵前擺出一排的明星臉,他說:“你喜歡哪個類型,我可以順便幫你整出來。
而我拿出十七歲的照片說:“我隻要我自己。”
是的,我隻要我十七歲的自己。簡單、天真,沒有傷痛。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即便經曆了整容如刀割火噬般的疼痛,我依然無法回到從前。
因為我的心老了。它已經在熾烈的火焰中,燒成了一團灰燼。
出院的那一天,我去了唐葉繁的墓地。墓碑上黑白的照片,依舊是他年少英俊的笑臉。他竟以最慘烈的方式,留在了十八歲的夏天。我輕輕撫摸著他的照片,忍不住放聲哭了。那一年,長在紫藤下的水晶蘭,就是他吧。那個隻能在腐土中生長的冥界之花,悄悄傳遞著他對我最後的問候。
他是想聽我再叫他一聲哥哥嗎?而我卻永遠錯過了。
我緊緊抱著他的墓碑,哭喊著:“哥,我早就不再恨你了。你原諒我,哥哥。”
墓地裏突然卷起了一陣大風,在鬆林中呼嘯穿梭,就像唐葉繁的青春,在炫目的陽光中,一掠而過。
手術後的第二年,我回到了上學的城市工作,再也沒有回過家。我再也承受不起那座城市所承載的悲傷。我所有的青春都燃盡在那裏,仿佛隻剩下一具空殼。
三年後,叫不回我的媽媽,帶著爸爸來看我。爸爸已經不能行走了,坐在輪椅上樣子,讓我心驚。他的行動變得緩慢而遲疑,透出幹枯的老態。看來上天自有善惡因果,他躲過了法律,卻躲不過惡報。
那天,媽媽背著爸,塞給我一張存折。裏麵的數字,嚇了我一跳。我問她哪兒來這麼多錢。媽媽說:“唐近文他上個月走了。挺安詳的。他說他這輩子就剩下你這麼一個孩子了,所以這些都留給你。”
我默默地聽著,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媽媽振作起精神說:“別想不開心的了,你現在戀愛了沒有啊?聽說卓濤那小子都娶妻了,他的汽修店已經開成連鎖的了。以前他救的那個女孩,死命追他,最終修成正果了。你有沒有著落啊?”
我搖了搖頭說:“媽,你就別管了。我不準備再戀愛了。”
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再戀愛,可是藍桉卻在我心裏埋下了一粒種子。讓我無法去愛別人,讓我無法再相信愛情。
藍桉那句“蘇一,你相信,我愛你嗎”時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每次都驚跳著醒來,一身冷汗。
媽媽說:“是因為那個藍桉嗎?其實他……”
媽媽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飛快地停住。而我盡量淡然地說:“媽,他怎麼了?”
媽媽歎了口氣說:“你,要不自己回去看看吧!”
Memory 87: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