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程的飛機上,我心裏一直忐忑不安地想著藍桉究竟怎麼了?為什麼媽媽提到他,會欲言又止。
直到我找去藍桉的家,才意外地知道,藍桉已經不住在那幢如同宮殿般的房子裏了。看房子的傭人告訴我,他搬去了卓爾亞湖。
卓爾亞湖,是他父母去世的地方吧。
藍桉在那個守衛靈魂的湖畔,建了一座小小的別墅。白色的建築,倒映在平靜的湖麵上,像一座遠離塵囂的桃園。
我找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水鳥低婉的啼叫聲,浮動在潮濕的空氣裏。我按響門鈴,出來開門的,竟是Q。
我們見到彼此,都有一點意外。她猶疑地說:“你……怎麼來了?”
“我……想看看他。”
Q沒再多言,轉過身,帶著我進了別墅。一路上,我臆想過藍桉的無數種可能。可是見到他的一刻,我還是驚呆了。
藍桉坐在二樓的白色陽台上,麵前是煙波浩渺的卓爾亞湖。他穿著鬆垮的白色睡衣,木然地望著前方。我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說:“藍桉他……怎麼了?”
Q說:“她姑姑為了能搶到財產,在他日常的飲水裏下了智力減退的藥。每天一點,積少成多。藍桉發現之後,把她交給警方。但是那些藥,已經給他的大腦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了。”
我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顫聲問:“什麼樣的傷害?”
Q沉默了一會兒,在手機裏找出一段視頻,遞給我,說:“這是你受傷之後,他回來錄的。你自己看吧。”
我有點不敢點下去了,我不知道究竟會看到什麼,可Q卻伸手幫我按開了。
藍桉邋遢地穿著睡衣,出現在畫麵裏。他胡亂地撓了撓頭發說:“嗨,蘇一,和你這樣說話很奇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看到這段視頻。Q說我千算萬算,算漏了我姑姑的臥薪嚐膽。可是我覺得,我唯一算漏的,是我愛上了你。
“對不起。我不該去找你的。可是,你知道的,我腦子越來越不清楚了。常常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有時還會忘掉許多事。所以,我想……趁著自己還算清醒,去看看你。因為隻有在你身邊,我才感覺自己是真實的,是會說、會笑、會高興、會難過的藍小球。
“哈,我真夠笨的,是吧。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和你鬥智鬥勇,現在想珍惜,卻已經沒機會了。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吧。你的傷,讓我怕了。我怕我在你身邊,隻能給你帶來更大的傷害。
“是我讓小緹去找你的。希望她能解答你一切的問題。
……
……
……
“唉,說到哪裏了?Q,我說到哪裏了?”
……
“算了,就結尾吧。對了,還有一件事,蘇一,你相信,我愛你嗎?”
……
……
“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許是聽到自己的聲音,藍桉轉過頭,遠遠地向我望過來。他更瘦了,臉頰有了淡淡的胡楂兒。
我走到他麵前,輕聲說:“嗨,藍桉。”
他茫然地仰著頭,眼神裏沒有一絲愛恨情仇,隻透出似曾相識的幹淨與清澈。那一刻,我仿佛乘上了時光的列車,駛回了從前的小鎮。清朗月夜,古塔鈴聲,藍桉牽著我手,像是神的孩子。
我說:“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他依舊一眨不眨地望著我,仿佛在搜索他空白的記憶。
我拿起他手,伸進我的衣服,緩緩撫摸那些清痩的肋骨。
“一、二、三、四……”
當我數到十一的一刻,他的眼神閃起一絲光芒。
我說:“藍小球,我是酥心糖啊!”
可他眼睛裏的神彩,轉瞬就散了。
他忽然癡癡地笑著說:“酥心糖……我好像吃過。”
(全文完)
《藍桉跑過少年時》的緣起
其實有關“藍桉”源於一則新聞。
大概是說藍桉這個物種,被引進國內之後,引發了生態問題。
這種植物,根須極其發達,瘋狂掠奪土壤中的水分,不讓身邊的任何植物存活。它們的成長,帶著一種霸道與蠻橫。
它們讓我想起一些男生。他們學習不好、喜歡惹是生非、固執、倔強、野蠻、有主意、不合群、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他們統稱為差生,在班裏,是一小撮被孤立的群體,或個體。
可是,任何一個女生也都不會否認,自己在老師與家長的警告之下,在呆板與束縛的生活之中,都曾在心底,默默地喜歡著那些被定義不該被靠近的男生。
即便我們從未與他們有過任何交集。但我們都曾渴望過,在某個逃課的夏日的午後,穿上短而漂亮的裙子,散開不被允許披散的長發,跳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