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莫，你可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他這樣說著，雙手卻有意無意地擦拭著手中那把沾滿鮮血的匕首，絲毫沒有抬頭看過我一眼。
我知道，他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和矛盾。
他知道我曾對他許過何種誓言，他想用那個來牽製我，隻是現在，那個誓言已經不重要了。
我看著倒在地上的不夜，隻是輕描淡寫地回他道：“將軍，您曾經答應過屬下，如果完成了那件事情，您便可以答應我一個願望，不知那話，還算數不算？”
“哦？你有什麼願望？說來聽聽！”他似乎有了一絲興趣，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向我，眼神頗有些意外。可能在他看來，我從來都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可現如今，那個無欲無求決心要一生追隨他的南莫，早已在愛上不該愛的人之時就已經不複當年。
他也該知道，造成如今這局麵，不過都是我們咎由自取。
我走到不夜身邊，語氣淡漠地說道：“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將他的屍體送回東皇城？”
“咻……”
臉側忽然閃過一陣涼意，我下意識閉上的雙眼再次睜開時，隻見他的劍已經抵到了我的脖子處。我苦笑一聲，抬眼看他，才發現他眼裏的暴戾之氣像是突然爆發的火山一般，在一瞬間將他的所有理智奪取了。他狠戾的眼神中滿是憤怒，咬牙道：“南莫，不要告訴我，你是真的……把心丟在了那裏……”
“是又怎樣！”我悲憤欲絕吼道：“可他已經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所以你還要我怎樣？”
“南莫——”不知為何，他提到真心這玩意兒，我總是難以忍住心中的那一抹難過，以至於說出來的話，都生生帶著憤怒。
可我何時，用這般語氣對將軍不敬過？沒有，隻有現在。
他應該也是被我這突然的不敬嚇到，所以才會忍不住吼了出來。隻是他的那一聲“南莫”，雖然帶著不甘和憤怒，但已然對我沒有任何威懾力了。
“怎樣？”他苦澀一笑，搖頭道：“我知道，我終究是失去了你……可是南莫，你要相信，自始至終，我都對你……”
“不要再說了！”我打斷他的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一切因果，不過都是我們各自的咎由自取罷了！如果將軍能念在南莫這麼多年對您的忠心，就遂了屬下的願吧！從此以後，互不相欠！”
我的語氣，已經近乎是哀求了，因為我知道，我現在的忠心對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我那裏有臉，還對他說什麼忠心。
“忠心嗎？”將軍的笑終是換成了失望，“你的忠心，就是騙我嗎？還是那些死在南國的、你的同伴們？還是……這個人？”
我無言以對。
他收回劍，背過身去，久久不語。
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空氣都近乎凝結一般，時間就這樣安靜了很久很久，然後他依然背對著我，用近乎絕望的語氣說道：“你走吧！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我不能容忍一個背叛我的人再活著站在我麵前！”
那種語氣，多麼決絕！
我想，這一次，是真的不會再與他有任何聯係了吧！
突然之間，我感到喉間一抹苦澀溢出來，眼眶處濕熱了起來。
過去我曾對他說過的話，終究是食言了。
“南莫，何故這般用功練武呢？過來歇會兒！”
“將軍，南莫想趕快練好武藝，這樣便能替將軍分憂了，待到南莫長大，要一生追隨將軍左右！”
“一生啊……那可是很長很長的，你可要想好？”
“無論多長多長，隻要將軍願意，南莫誓死效忠！”
九年，不知不覺，我跟隨他九年了。
曾經，我發誓會一生追隨他身邊；曾經，我以為他會是我一生的依靠。但現在想想，曾經的我似乎太過天真了，年少無知的承諾，終是隨時間的變化，隨人物的變換，而失去了它應有的效力。
將軍，對不起……
餘光落在不夜蒼白的臉上，我緩慢走到他的身邊，撫摸著他還殘留著一絲溫熱的臉龐，突然想起了初遇見他的那個夜晚，那是……多麼讓人沉醉的瞬間啊！
那一刻，春風無眠，笙歌不歇。他坐在台下認真聽我唱戲，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英俊得如同畫中仙人一般，那般出塵脫俗，仿佛不是凡間之人一般。
可正是他那一身與眾不同的貴氣，入了我的眼，破了我的局，讓我和他之間，再也斷不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