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了不悅,仔細收拾好桌麵上的東西,望了望外麵,漆黑的夜色濃得化不開,怕是已經很晚了,於是趕緊起身回去。
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午夜時分,青格坐在大門前的台階上睡著了,我走過去推了推他,他睜開惺忪的眼,笑道:“公子,你回來啦!”
“你怎麼在這裏睡著了?外麵冷,仔細別著涼了,快隨我進屋子去!”說著,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搭在他身上。
他吸了吸鼻子,站起來,跟著我進了大門,一路上說著:“公子不讓我跟著你,我就在這裏等你。”
我笑他:“傻孩子,可別這樣了,你好不容易才康複,別又病倒了。”
青格隻有十四歲,是來南國途中撿到的,那個時候他得了重病,身體孱弱得很,要不是我救他,怕是早就橫屍荒野了。
見他那時,仿佛想起了自己當年。
當年的自己,如果不是將軍,怕是早已不在這個世上存在了!
那一年的冬天,寒冷似乎永遠不會終結一般,整個北國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著。
我所在的村子裏糧食早已殆盡,村民沒有吃的,餓死了一大片,整個世間仿佛即將進入沉睡一般。
戰亂又未歇,朝廷自顧不暇,自是無心顧忌我們這些瀕臨餓死的老百姓。
村裏沒有食物,我們隻能跑到山裏去找一些野菜或是野物,但太冷了,野菜幾乎沒有蹤跡,野物大多冬眠,但好在還能割一些樹皮充充饑。可是樹皮,總有割完的一天。
那一天,還不過十二歲的我,還是拖著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老黃狗,在回村途中餓暈了過去。
我以為,我的生命會在那時戛然而止。
但在暈過去之後,恍惚聽到了人聲,腳步聲,還有,臉龐拂過一隻溫熱的手掌……
我醒來的時候,頭下枕著絲綢的枕頭,蓋著的是蠶絲雲錦被,一陣恍惚之後,若不是一個溫厚的男聲響起,我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因為隻有死了,才會有這般待遇吧。
那聲音的主人有著好看的眉眼,溫和的氣息,但眼神之中,卻少不了一絲淩厲,他用不緊不慢的語氣問道:“感覺如何?可有哪裏不舒服?”
曾幾何時,在生病的時候也有一個人這樣關心地問過我,可因為這場久久沒有散去的風雪,他被凍死在了寒冬的某個午後,那個人,是我的父親。而眼前這個人,他說話的語氣,像極了父親。
但他比父親,年輕許多。
見我呆呆地望著他久久不語,他伸手過來探著我的額頭,自顧自搖頭自言道:“發燒了!”他的眼神裏麵,滿是擔憂之情。然後他轉身出去了,隔著門,我聽見他急迫地喊著:“來人,去請大夫來!”
而後我知道,他不是別人,他就是那個在北國境內,百姓們口口稱讚的驍勇大將軍卓烈。
卓烈,從此以後,他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將軍對我極好,好到讓旁人嫉妒的程度。
將軍府也有別的孩子,那是他從北國或是其他地方選□□的人,或者說是,撿回來的。
他們,是將來要成為殺手或是細作的人,而我,無疑是其中一員。但較之其他孩子,我總是顯得特殊了些。
我不與那些孩子住在一起,我住在將軍府,將軍的隔壁。
他總是會給我最好的,除了武藝,他還會親自教我琴棋書畫,更加特別的是,後來他會讓人教我唱戲。
我年級尚小,一切隻管聽他安排,從未想過,學戲是要幹嘛,我知道,將軍不會做徒勞無用的事情,便學起戲來,尤為認真。
就這樣,我在將軍府一點一點長大,最後如願成為了一個出色的殺手。
或許,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將軍也不會例外。
他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棲身之所,但也使我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工具。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是害怕的,但在將軍的目光之下,我不敢表現出一絲猶豫。
當我一劍砍下那個南國奸細的頭顱時,那個時候,他是滿意的。他拍著手走到我麵前,對著隻有十五歲的我說道:“南莫,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識過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會這般決絕,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隨後的兩年內,我殺過無數的人,那些人,無一不是和南國有關。
後來,將軍直接告訴了我關於北國和南國之間的衝突矛盾。
南北兩國之間,常年處於對立狀態,常有間諜分別潛入兩國境內,互相打探敵國機密,而將軍的任務,便是找出間諜,然後滅口。
而我們的任務,便是為將軍,為北國,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