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金黃，熱鬧燦爛，幾個久未歸家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語，陳芝麻爛穀子和不著邊際，撒得滿山遍野都是。
山中無霧，目之所及卻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玩鬧調笑，嘰嘰喳喳，夕陽西斜。
“不早了，我再去看我爸媽，你們先回！”沈雨衝許峰揚揚下巴：“知道怎麼出去嗎？這爺倆且聊呢。”
許峰頷首，示意沈雨放心。
“行，那咱們小禹家見，走了。”
沈雨笑著轉身，衝著身後眾人揮揮手，嘴角慢慢耷拉下來。他爸媽的墓碑在另一區，灌木早已鬱鬱蔥蔥，以前他總是跟在爺爺身後，陪著沉默，現在他也無師自通，一路沉默。
許峰伸手拍拍禹寧的肩膀，沉聲道：“我帶他倆先回去，別呆得太晚，晚上山裏冷，嗯？”
禹寧輕握一下肩上的手，點點頭。
“哥……呃……我想陪著……陪著”許若安看向禹寧道：“晚上一個人不安全。”
許峰微蹙眉，無論是關心還是細心，都是不合時宜：“和爺爺說再見，跟我走。”
“哥……”
許若安剛開口發一個音，就被許峰不容置喙地瞪回去：“聽話。”
禹寧轉過身，看著許峰的側臉心底騰生起一股難以消弭的愧疚，他正要開口讓許若安聽話時，許若安先遞給他一個眼神，明晃晃地說著：我想陪你，想陪你。
“沒事。”禹寧看一眼許峰又躲開：“我和若安一起吧，放心吧，剛路上不是還說想去學校轉轉嗎？心心也好久沒回來，你們去吧，一會兒我倆去買菜，若安剛好幫我拎東西，不耽擱時間。”
“不打擾你嗎？”許峰關切地道。
禹寧搖搖頭：“不會，放心吧。”
許峰依然覺得不妥：“還是……”
舒心略微側身，越過許峰的寬闊的肩背，悄悄地望向沈成均的照片，那雙眼一如既往，慈愛深邃，也許是眼花，沈成均似乎衝她眨了一下眼，鼓勵道：去吧，心心，別害怕。
她輕咬下舌尖，給自己添一點勇氣，挽住許峰臂彎似的，輕輕一拉又立刻縮回手，小聲道：“那就這樣吧，小禹哥，……呃……峰哥，我，我們先走吧。”
許峰和舒心的身影消失在層層疊疊的鬆柏之後，許若安轉身，禹寧正俯身整理墓碑前的向日葵的花瓣，他整理的仔細，力求每一瓣都要昂揚，每一瓣都要燦爛。
“奇怪嗎，向日葵？”禹寧問道。
許若安：“爺爺喜歡的？”
禹寧點點頭，眼角含笑：“最喜歡這種，arikara，一股子的生機勃勃，輕易地就能感染人，總畫，從盛放到枯萎，都愛，後來我也迷上了。”
許若安好奇道：“哥，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畫畫的？”
“我啊？我很早就開始學畫畫了，幾歲？五歲還是六歲？”有幾瓣花蜷曲著不聽話，禹寧索性跪在碑前，細細打理。
“我和沈雨前後腳出生，一家醫院，一棟樓裏，包著尿布時就在一起。後來，叔叔阿姨……”禹寧沒有繼續，接著道：“我爸媽工作忙……爺爺就有了兩個孫子。”
禹寧將打理好的花端正地放到墓碑前，仔細端詳著墓碑上的照片，許久，不容置喙地問道：“爺爺帥氣吧？”
剛剛許若安一直站在人群後，除了鞠躬時短暫的看過一眼，就沒有直視照片，這會兒得了允許，抬眼望去，黑白照片裏的人銀白色的長發恣意地梳在腦後，嘴角平直，似乎板著臉，可眼裏盛著的盡是溫柔。
“很帥！”許若安由衷道。
“爺爺就像神仙一樣，”禹寧拽直衣角，就著跪下的姿勢，衝墓碑端正地磕一個頭，才扶著許若安遞過來的手臂站起身，吐槽道：“脾氣不好的那種～哈哈～”
“啊？”
禹寧輕笑，搖搖頭，怎麼會！
“我每天都會背著畫板去爺爺家，玩，畫畫，消磨掉時間精力，回家倒頭就睡，隻是小時候，我們倆都在亂塗，隨便抹兩筆就看動畫片，玩些不記得是什麼的遊戲，爺爺也不惱，也不管，任由我倆在家裏瘋，大約實在看不下去我倆的畫，想少浪費點紙吧。哈哈哈～”
“隻是後來，”禹寧沒忍住噗嗤一笑，點點自己的腦袋，小驕傲道：“我開竅了，爺爺說我的構圖很好，有靈氣，嘿嘿，哪有什麼靈氣，隻是老看著爺爺手，看久了就印在腦子裏，再照貓畫虎地畫下來。”
“不過爺爺高興極了，帶著我學結構，學光影，晚上講各種小故事，周末帶著我倆寫生逛展，我很快樂啊，可苦了沈雨，嘿嘿，調皮搗蛋都他一人扛了。哈哈哈！”
禹寧堆在顴骨上的肌肉緩緩放下，嘴角依然帶著笑：“我和沈雨一直都是一個班，從小學到高中，第一次期中考試請家長，我爸媽都來不了，一個在外地，一個趕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