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多謝父親。”
是夜,官潯語望著明亮的火燭人卻毫無睡意,從書房回來後自己就一直無法心安,輾轉反側這會兒都已經過了三更天。
輕歎了口氣,實在是躺不住了,便掀開了被子,趿上鞋走下床來。
外屋裏值守的芸香聽見動靜,急忙便撩開珠簾走了進來。
“小姐怎麼起來了?是要口渴了嗎?奴婢這就去給您沏茶。”
說著人就要往外走,可還沒轉過身,就被官潯語的聲音攔住了腳步。
“別去了,我不渴。”
“那您這是?”芸香不解的問道。
官潯語穿著單薄的裏衣走到窗前,推開向外瞧了瞧——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是呢。”芸香應聲道。
“出去走走吧,我有些睡不著。”
芸香一愣,她自小便照顧官潯語多年,倒是少見她這樣,不過想想卻也是有情可原,自從大小姐去了以後,府裏就難得再聽見笑聲了,今晚又是這般月圓,自家姑娘定是思念家姐了。
“奴婢陪著您。”芸香說完便拿起件衣衫披到了官潯語的身上。
主仆兩一前一後,這才推了門出去,剛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前,就聽見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抽泣聲,當即心頭一緊——
“這是什麼聲音?”
陪在一旁的芸香,腳下也是跟著一頓,奇怪的看向官潯語——
“方才還沒有呢。”
隨即又轉頭四處瞧著,指了指不遠處漆黑一片的拐角——
“小姐,聲音好像是從那裏傳來的。”
“過去瞧瞧。”
官潯語舉起手中的燭盞,朝那聲音的源頭走去,隻見一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背影,頃刻便映入眼簾。
“是逸哥兒。”芸香見狀立馬朝後退去一旁。
官潯語則又往前走了兩步,直走到他的身後才停下腳步。
輕聲喚道:“君逸。”
“二、二姐——”
官君逸聞聲,急忙抬手用袖子在臉上匆匆摸了兩把,雖然轉過來的時候嘴角掛著笑,但那笑比哭還要難看,況且沙啞的聲音跟通紅的眼眶是騙不了人。
官潯語默默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這人在這兒哭了多久?
自己這個弟弟向來心腸都是極其柔軟的人,沒有一般男子的粗枝大條,反而有些小女子的多愁善感的人,看來之前在書房的事情,被他放在心上了。
瞧著樣子定是早就哭了,隻不過剛剛才發出聲音,不想就被自己給聽見了。
“都多大了,還哭鼻子。”
柔聲細語的說完後,官潯語便將領口處係著的絹帕解下來遞了過去。
官君逸接過絹帕,低著頭,看著上麵的繡著的黃色月季,剛才止住的眼淚,這會兒忽的又抑製不住的傷心起來——
顫抖著聲音“二姐真要嫁給那平南王的世子嗎?可姐姐喜歡他嗎?”
“喜不喜歡,有那麼重要嗎?”官潯語垂下眸去,斂著眉眼,神色沒有波瀾,但也沒有光彩。
“當然重要!”
官君逸抻起脖子,大聲反駁道——
“就算是大姐,也是因為喜歡太子哥哥才嫁入的天家,而你呢?難道就因為父親的一句話,就因為這些爭奪,便要舍棄自己的幸福,這也未免太過殘忍了罷,如此輕易的便將一輩子的幸福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人身上?若他是個不好的,那二姐以後要怎麼辦?!若他是個好的——”
話才到這兒,官君逸就說不下去了,抖動著下巴,不停地搖著頭——
“他如何能是個好的?平南王世子莫說相識,就是連見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會是個好的。”
官潯語看著為自己憤憤不平的弟弟,隻露出淡淡一笑,這一切她不是沒想過,但她不能退縮——
“君逸,生在我們這樣的家裏,本就不該陷在兒女情長之中,再說了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個女子,沒有什麼好強求的。”
說完又擺了擺手,寬慰道——
“況且平南王世子也不一定會有你說的那麼不堪,父親曾經是見過平南王的,威風凜凜一身正氣,正所謂虎父無犬子,像他那樣的猛將,生來的兒子定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的,而且我也聽衛家小姐說過,世子爺儀表堂堂呢,若這樣想來二姐也是不虧的。”
“這話兒,你也就騙騙自己罷,我是不信的。”
官君逸雖不沒有見過平南王世子,但卻知曉衛家小姐,不管去哪兒一提到她那當世子的表哥,嘴裏的話永遠都是那幾句,玉樹臨風瀟灑倜儻,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歎了口氣,又蹙起了眉頭,小心翼翼的糾結道——
“那雲禮哥呢,姐姐難道也能放得下?”
官潯語麵色一頓,雙眸間的神色頃刻就淩厲了起來——
“你瞎說什麼?!”
“我哪有瞎說,難道二姐不是中意他?”
季雲禮是私塾先生的義子,早年在府裏讀書的時候,大家相處過一段時間,因著年紀相仿,又趣味相同,逐漸的話題便多了起來,但也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任何一絲的逾越,若說好感或許多少有一些,但若說其他,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怎麼到了自己小弟這裏就變成自己中意他了?
這都是哪跟哪兒?!
“我與他從來就不是一路人,隻不過就在一起多讀了幾年書罷了,再說了你不也在一旁嗎?你若再這般瞎說,小心哪天兒被爹爹聽見了,當心你的屁股又要開花。”
官君逸雙手垂落兩側,眼裏的失落再明顯不過,他知道自己這個二姐的性子是家裏最硬的,就自己這麼三言兩句根本就是勸不動的,咬著嘴角又說道——
“大姐跟二姐,都為了侯爵府做了這麼大的奉獻和犧牲,隻有我,作為家裏的男兒郎,本該頂在你們的前麵,可眼下卻是什麼都做不了,爹爹罵我打我都沒錯,我、我太沒用了!二姐,我真是太沒用了!”
“胡說!怎麼會沒有呢?!你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咱們永盛侯爵府的香火還要靠你來延續。”官潯語握住官君逸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守好侯爵府,就是你最大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