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歲末,瑤華宮裏的紅梅被淩冽寒風吹得搖搖欲墜,微微顫動著花枝,似是耐不住接連幾日的厚雪積壓。
冬夜寒涼,長公主謝昭華體恤下人,這個時辰從不留人在門外伺候,早就讓內侍和婢女們歇息去了。
寢殿內室的地龍燒得火熱,博山爐裏輕煙嫋嫋,暖室生香。室內宮燈數盞,燈火通明。謝昭華坐在書案前,抱著手爐翻看刑部呈上來的卷宗,越看越是覺得疑點重重。
前些時日,六部官員重整。如今隻有戶部、吏部和工部是江衍的人,其中的戶部侍郎陳遜舉報丞相江衍意圖謀反,並呈上來往書信,列出罪證,牽扯出不少朝堂重臣。又有江衍母親何氏大義滅親,更加坐實了他叛臣賊子之名。
江衍雖與她不和已久,但謝昭華知道,他若是有那個謀反之心,早就會在皇弟初登皇位不穩時,取而代之。
如今五年過去,以自己為首的保皇派勢力不容小覷,江衍早就不是當年權傾朝野的江相了。
可這些意欲謀反叛亂的暗信,分明都是江衍一派的大臣官員之間的書信往來,就連字跡也都一一對得上。
室內燈影幢幢,窗外折竹聲響。謝昭華依舊盯著卷宗目不轉睛,妄圖找出一絲漏洞,隻是將卷宗翻得都翹起了書角,依然不曾找出半分漏洞。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謝昭華有些乏了,整個人都愈發的困倦起來。
她喚來外間守夜的小婢奉上熱茶,隻覺得她有些眼生,隨意問了句,“新來的?怎麼不曾在我這宮裏見過你。”
那小婢顫顫巍巍的抬起頭來,小聲道:“回殿下,奴婢上個月才來的,是灑掃的小宮女。”
倒是奇怪,釉綠身為瑤華宮的掌事宮女,自是不會將這樣一個小宮女安排奉茶守夜。謝昭華將手上端著的茶盞重重的落下,幽深難測的眸子微眯著,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淡然出聲道:“說吧,誰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小婢不慌不忙的對上她的眼神,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笑道:“殿下好眼力,這是我家郎君讓我交給你的。”
謝昭華接過密信,封麵上的寫著幾個大字:長公主親啟。
筆力遒勁,瘦硬清挺,謝昭華一眼就認出來是六哥的信。
謝昭華展開信,眼角眉梢間透出藏不住的笑意,見小婢並未離去,疑惑問道:“可還有什麼旁的事?”
小婢眼眸中滿是幽怨,一雙充滿恨意的眼對上謝昭華,她冷笑一聲,灑出一把藥粉,丟下一句,“拿你著妖女的命。”
隱在角落裏的暗衛陶朱拔出劍來,招式淩厲,過招不過三個回合,那小婢被陶朱一劍封喉,謝昭華大喝一句:“留她一命。”
聞言,陶朱眼疾手快的卸掉了她的下巴,取出了她牙齒裏藏著的毒囊。
謝昭華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站在她麵前,挑起她的下巴,冷聲問道:“這封信,從何處得來的。”
人有問題,但那份信的字跡是錯不了的,說明……說明六哥出事了。
小婢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嘲弄,冷笑道:“你個害他全家的妖女,在乎嗎?”
謝昭華眼中帶著難以置信,“你是說六哥是參與謀反的江相一黨人?”
小婢譏笑道:“可憐啊,到頭來你竟不知……”
話未說完,一支冷箭橫空飛來射入她的後心,陶朱攔劍去擋,卻依然慢了一步。
箭上淬了毒,那小婢當場斃命。月色中隻留下一抹人影跳出了宮牆,陶朱得到謝昭華的示意,起身去追。
地上的血流了一地,謝昭華喚了幾聲也不見守夜的人來,她正欲起身查看,看見一位老內侍捧著明黃的聖旨走進殿內,他拉長著尖細的調子,道:“陛下有旨。”
這半夜三更的,皇弟又有什麼事情需要她來做,謝昭華雖心有疑問,依舊起身長跪於地,“臣接旨。”
“叛臣江衍謀反一案,經證據搜查,查明此案是雲昭長公主與丞相江衍二人合謀意圖謀反。且長公主驕奢放縱,蠻橫無理,玩弄權術,禍亂朝綱,朕絕不姑息養奸,縱容小人禍亂江山。今江衍一黨已除,朕念在姐弟情分,特賜長公主鴆酒一杯,保其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