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當真是荒謬,且不說江衍是否被小人陷害還猶未可知,就有人怕她查明真相,急著將她拉下水。至於自己那些惡名聲怎麼來的,似乎沒人比他謝明琮還要清楚了。為了幫他坐穩皇位,她維護朝綱,誅殺叛賊,扳倒權臣,又替他解了困境,背了千古罵名。
謝昭華冷笑道:“江相乃先帝親封輔國能臣,如今佞臣當道,皇帝也要是非不明,殘害忠良嗎?本宮輔佐皇帝五載,盡心竭力鏟除叛亂。為力保我謝氏江山,本宮以社稷為重,發誓不曾成親。他謝明琮如今皇位穩了,就開始卸磨殺驢了。豎子爾敢!”
老內侍笑的臉上堆滿了褶子,眼裏滿是輕視,道:“多說無益,長公主接旨吧。”
誰能想到風光無限的丞相江衍的死穴竟然是與他在朝堂上分庭抗禮的長公主謝昭華呢。這二人在朝堂上一向是勢不兩存,如同水火。怕是鬥得次數多了,這才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也幸虧大人料事如神,提前謀劃,這才能設計將長公主和江相一網打盡。
老內侍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態暗自腹誹,盤算著長公主體內的毒也應該發作了。
謝昭華起身抽出劍來,腳下卻一個趔趄,四肢乏力摔坐在地上,“你們對本宮做了什麼?”
老內侍揮了揮手,跟在身後的徒弟低頭走上前,端著的紅漆托盤上放著一杯鴆酒。
他挑著細長而又渾濁的雙眼,睥睨道:“公主就不要白費力氣了,你如今中了毒,咱家勸你喝了這酒,倒還能痛快些走。”
大人等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了,好不容易將瑤華宮裏的侍衛慢慢換了出去,又讓人給公主身邊的婢女下了迷煙讓她們早早暈了過去,就連這室內的毒香也是一連用上幾日才會發作的,方才給她奉茶的小婢,茶盞上都帶著誘毒發作的毒引。
一計一謀,算無遺策。老內侍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臉諂媚,隻覺得大人當真是再世諸葛。
果真如此,謝昭華歪坐在地上,已經感受到意識模糊,眼前一片漆黑。老內侍端出酒杯捏住她的下巴,將鴆酒灌了下去,眼裏滿是輕蔑,“公主就不要為難老奴了,咱家也是奉旨行事。”
灌下去後,他將精巧玲瓏的白玉酒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一甩拂塵轉身離去。
謝昭華伸出手用力的想握住什麼,最終還是撐不住,手垂落下來,闔上了眼。
意識消散之前,她想到的隻有六哥,那個站在她身後為她出謀劃策,戴著銀色麵具的白袍郎君。他三番五次的勸自己不要輕信小皇帝,可到頭來自己置之不理還怨他多疑。
謝昭華似乎看到他那雙瀲灩含笑的桃花眼裏,在說:“昭華,不聽我的話可是知道錯了。”
她在心底無聲的說了句,六哥,昭華悔了,昭華知錯了。
-
翌日清晨,瑤華宮裏宮婢內侍跪了一地,陶朱長跪不起,這才想到昨日那個小婢是調虎離山之計,目的就是為了對長公主下手。
長公主薨逝的消息傳出去時,江衍手裏撚著的佛珠散落了一地。
昏暗幽深的地牢裏,光線暗沉,空氣中彌漫著陰冷潮濕的黴味。過道的牆壁上掛著油燈,一簇簇火苗跳動忽閃著,照亮了布滿青苔的灰暗台階。
最裏間的那處牢房裏,傷痕累累的江衍強撐著靠著牆坐下,閉目養神。若非他麵色蒼白,衣袍滲著鮮紅血跡,全然不像受過重刑的犯人。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逼近,駐足於最裏間的牢房門外,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江相當真是風骨凜然,就是不知這最後一個幫你的人已經死了,你還能強撐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