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內侍揚聲大喊:“宣雲昭長公主覲見。”身著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的女子就迎著眾人的目光,走上正殿,在江相身旁站定。
江衍躬身行禮後,望向謝昭華的目光一頓,她一雙眼中滿是雀躍歡喜,眸色一亮,猶如春風過境,新芽初綻,整個人神采奕奕。
像極了前世她終於通過那幫老匹夫的考核,站在這金鑾大殿上,與諸臣共議朝政滿腔熱血激情的樣子。此番情景,叫江衍有些恍惚,心下發問,她在欣喜什麼,是因為他借著長公主的軀殼,能擔得起監國輔政之能嗎?亦或是她在為能夠擊破他江衍權傾朝野使這謝家江山不日就要易主的謠言而得意洋洋呢?
沒等江衍細想,謝昭華就上前一步,道:“聖上,臣以為長公主既然今日著朝服上朝,想必是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方才諸位所議之事得不出結論,不如爾等將近日各部困惑難題一一說與長公主聽,再請聖上裁決。”
言罷,她飛快的向站在她左後方的戶部左侍郎薛濟遞了一個眼神,他會意問道:“臣認為此舉可行。剛好我戶部賬麵虧空,不知長公主有何良計?”
這個問題薛濟前些時日還上書問他,江衍才將答複告知謝昭華,還以為她是同薛濟串通好了,當即就道:“先帝免徭役,薄賦斂,布德施惠,然不堅倉獄,貪官四起。臣認為應征糧納稅,務民於農桑,廣畜積,以實倉廩[1]。去歲受洪災的河南河北兩道州府需開倉放糧,將口糧和粟米種子分發下去,再進行鐵犁牛耕精耕細作的種植,秋收時河南河北兩道隻怕會趕上富庶的江淮兩地。”
似乎又想起來工部的難題,江衍又道:“河南河北兩道災民過多,恐難以完全安置,可征用年輕壯年勞力以工代賑,老弱婦孺也可在後施粥,幫助官府分發粟米種子獲得口糧。”
女郎清朗聲音不大卻響,眾人聚精會神的聽著她高談闊論。語畢後,工部韓尚書在群臣靜默,鴉雀無聞的金鑾殿上率先發聲:“此計甚妙!長公主此言可是解決了我們工部一大難題啊。”
工部在六部中一向不大受重視,平日有什麼難題,都是一拖再拖,才上報於朝。隻因其他幾部也一貫輕視工部,每回議事隻要一談到工部,隻要不是堤壩崩潰,受災嚴重,眾人根本就不會在意,置於這些後麵的安置問題,在他們看來都是小事。
韓尚書兩眼放光似的望向長公主,若是長公主臨朝,江相手裏的六部必定是要被分出去一部分的,若是可以,他求之不得帶著整個工部投靠長公主。
先前一直都在思考此計是否可行的戶部張尚書上前一步,“老臣以為,長公主此法可用。”
朝中大臣不敢直接了當的說出先帝不足,唯獨長公主一語中的,直截了當的道明解決辦法。這般行徑,倒是頗有江相初涉朝堂時的幾分風範。張尚書眼皮一動,在心中腹誹,恐怕是自己想岔了。總歸是長公主年紀雖小,卻不容小覷,隻當她是無知小兒看了。
就連三朝遺老張尚書都認為可行,六部眾人也就不再多言。小皇帝自長公主站在這金鑾大殿上侃侃而談後就驚詫不已,隻是這時,在他看來,皇姐既通政務,那就能行輔政之權與江相抗衡。
於是,長公臨朝聽政一事就確定了下來,眾人見江相又向前一步,沒由得心跳快了一拍,隻怕他又要說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言。
果不其然,謝昭華清聲道:“臣有一不情之請。前些時日經李神醫診斷得知臣患有心竭之症,若臣每日忙於政務,宵衣旰食,定會不出三年心竭而亡。臣不是不想鞠躬盡瘁,隻是聖上剛登基不久,朝中正是無人可用之時,若臣早早的撒手人寰,辜負了先帝之托,沒能長長久久侍奉君側,實在是叫臣寢食難安。”
她說得聲情並茂,若不是知曉自己身強體壯一切都好,江衍都要差點被她給騙了。
隻見謝昭華歎了口氣後又接著道:“臣還想為我大慶多效忠十年,是以,還請聖上允許臣將一應政務與長公主共同處理。且這每日的早朝臣實在是來不得,還請聖上一並免了吧。”
生怕旁人問他為何來不得,謝昭華露出慘白的唇向眾人“虛弱”一笑,又重重的咳了幾聲,隻叫人提心吊膽似的,恨不得立刻喊來太醫為她整治。
坐於上首的皇帝站起身來,當即命人端來一把椅子,扶著謝昭華坐下後,生怕他反悔似的連忙答應。他麵上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心裏卻是暢快不已,隻覺得自己以往總是擔心受怕,防備江相會奪了他的位置,如今他若真的有疾,倒是除去了心頭大患。